無論儒、法、陰陽,大概的法門,陳仲都是有所瞭解的。
陰陽家託名為道。
法家劃地借勢。
兩者都不為陳仲所取。
儒家在感應境界之後,“吟、誦、正”三小次第,又被合稱為修身,目的是蘊養出“君子之體”。
儒家與陳仲道不同,但相對而言,已經是最能看得順眼的了。
就是這三家當世法門,也沒有哪一家在感應之後,丟一副骨骼圖出來算完事兒的。
陳仲眉頭大皺著嘗試往後翻頁。
但果不其然,後面又是空白了。
一時間沒有頭緒。
陳仲只好轉去揣摩三枚玉籙。
釣叟所授《玉清三十六籙》,對於其中單獨的符籙並無命名。
用途,全靠陳仲自己參悟、揣摩。
留到最後的這三枚,可以說是陳仲揣摩最多,參悟最深的,也是他自己認為最有價值的,故而一直捨不得動用。
如今突破了感應,內外交感之下,再來觀看符籙,果然與之前的感受大不相同。
感應之前,觀看符籙,看到的就是一條條或刻或畫的線。
說是文字,卻比文字晦澀難解得多。
說是古字?
又不比古字的質樸天真。
說是繪畫,那就更不搭界。
這樣的符籙,別說不通修行的尋常人,就算是未曾感應的修士看了,也多是費解。
而感應之後,立刻就不同了。
陳仲不知道其他感應修士如何,反正他的感受直觀而顯著。
那曾經看似無當的符文,如今成了一條條具備不同氣息,最後摶煉一體,好似成了活物的“炁”。
符籙落於玉石,玉石的氣息便不再是“死物”的氣息。
想來,若是著落在竹簡、絹帛、皮毛、紙張上,也都是一般無二。
符籙本身帶來的氣息,相比它們著落的玉石、紙張等物,弱小且不起眼。
即便是陳仲在感應之前,就參悟到了“望氣”的本領,也沒辦法將符籙本身的氣息,從載體的氣息中分離出來。
如此一來,再怎麼觀望,怎麼參悟,也都是隔靴搔癢。
突破感應的如今,卻是不僅能夠直接分辨出這些,更是在足夠用心的時候,可以看到符籙每一條線所散發出的氣息,互相摶煉的過程!
這對於學習符籙,乃至於今後自己繪製符籙,無疑是巨大幫助。
怪不得凡是稍有傳承的修行人,都強調說符籙、法術之類,非要感應之後才能真正修煉,在此之前,就算費了再多的力氣,也不過是形似的不入流術法而已。
此刻想來,當初釣叟授予《玉清三十六籙》,隱含著這就是突破感應後的修行法門的寓意嗎?
如果真是這樣,陳仲這幾十年來用去其中的三十三枚……
悔恨之情,旋生即滅。
就算《玉清三十六籙》真是感應境界之後的法門關鍵。
就算陳仲早便知道。
事情就會有所改變嗎?
不會。
見到不公不義之事,陳仲依然會出手,因此遭遇難以力敵的對手,他依然會將玉籙用掉!
既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變化。
那又何必悔恨。
更何況,《玉清三十六籙》,也未必有那麼重要。
陳仲於定靜中撫平雜念,挑了那枚使他悟得“望氣”的符籙,入微觀察。
那符籙本身的道道氣息,越是細觀,越是顯出玄妙意趣,好似內中藏有無窮道理,時時刻刻都在露出冰山一角,勾引著觀者,不捨得挪開絲毫注意力。
但這“不捨”一起,陳仲當即警覺。
此是修行妄念。
任何修行人,心齋之後都會遇到。
入定靜時,有難以言述的歡喜之情生出,若是沉迷其中不知節制,便將步入歧途,最終肉身枯死。
這是伴隨修行始終的一種考驗,也可以稱之為劫難。
心齋之後的嬰寧、坐忘,實質上都是在教修行人如何對抗、化解,同時也從中使人獲得成長。
陳仲幾十年的圓融境界,區區妄念哪裡還能為害?
當即斷去了不捨,結束了這一次的入微觀察,但結束之後並不離開定靜,緊接著便又換了一個角度,再次入微細觀。
如此反反覆覆,歡喜也好、警醒也罷,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