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矩動了!
北側,謝弼身後的副席上。
謝鯤可以明顯感受到前排孔劭和丁夏的變化。
其中,尤以孔劭為劇烈。
即便他表面上掩飾地再好,也瞞不過距離他不過咫尺之遙的一位道家大修士。
而同樣心緒變化激烈的,還有大檀樹下的桓志!
他們,要的就是襄公矩動起來。
襄公矩先前那樣,安坐突破,且經過許久仍無敗亡跡象,才更加令他們感到恐懼!
如今,他們的舉動,成功干擾、打斷了襄公矩的突破。
襄公矩再要做什麼,又有什麼所謂?
與此同時,陳仲也幾乎要隨著襄公矩一同起身。
但襄公矩起身離席之時,有意無意中,一道目光落在陳仲臉上。
他對著陳仲含笑點頭,剎那間,令得陳仲腿如灌鉛。
五指不知不覺間死死扣在樂玄筇杖的杖身之上。
陳仲很少猶豫。
特別是在他確定了有人作惡的時候。
他的劍,向來又快又利。
但這一次,他猶豫了。
不得不猶豫。
在樂玄筇杖與鈞平劍之間,難下決心。
“老朽失禮了。”
猶豫之際,襄公矩已然來至場中,正對大檀樹,雙臂橫架於前,左掌搭在右掌之上,隨即雙手拱握,躬身下拜。
郭況與劉英俱都讓向兩側,除了桓志有蓬萊君之位,剩下誰敢生受襄公矩肅拜之禮?
桓志也暗自深吸一口氣,抬手道:“仙翁快快請起。”
看起來,襄公矩還是要以言辭辯駁,而不是孤注一擲。
桓志便也打疊精神。
“今日論道盛會,諸賢各抒己見,一展長才,孤坐聽高論,收穫良多,深為王郎之論所動。”
“當今之蓬萊,雖得一時彌亂,然人才凋零、百姓枯竭,妖鬼、時疫交煎於下,旱澇、凍餒疊迫於上,孤固不敏,心亦苦之。”
“今聞形名之說,或將有益於蓬萊,不知仙翁何以教孤者?”
襄公矩再拜:“老朽殆亡之人、圬腐之軀,不敢言教。得聞大王不以萬里之疆、百勝之師而誇功,動以百姓之所患、烝民之所罹難而再嘆,深為大王之祝也。此先王之道,願大王從之更不疑。”
表面上,襄公矩是在歌功頌德。
但“先王之道”四個字壓下來,分量可不輕啊!
這四個字,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卻包羅萬有,代表的是世間一切美德的總和。
桓志知道,接下來襄公矩要說的,才是關鍵。
“老朽聞焉,‘天雖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雖至靈,必有山川之化’,王者雖有萬人之德,亦須賢賢、德德,擇善而公、卿、大夫、元士之,以極其才,而順天成其道。今大王以百姓之苦苦心,以烝民之憂憂神,下愚不才,竊以大王未得人之故也。”
襄公矩引用《白虎通》,但引用部分並不涉及五行論,讓人無懈可擊,而又直指桓志沒有得到賢才的輔佐,這讓北側座席上,從謝弼、孔劭到丁夏、桓忎,全都不由得斂容正坐。
他們,都是桓志倚仗之人。
如果桓志沒有得到賢才,他們是什麼?
來自襄公矩的指責,哪怕根本不曾提名道姓,也能令人汗流浹背。
桓志暗道一句來了,隨即便為部下開脫:“漢亡至今六十載,賢才被難、玉石俱焚,人才凋零若此,孤亦甚憫焉。然蓬萊廣大,賢士大夫不敷任用,更兼妖鬼奸猾,恃其勇力為亂,賢良之士雖從舊學,而不可遽得法力以鎮滅之,致有紛亂遷延,至今為患者,或曰舊學當新之故耶?”
蓬萊道洲太大了,人才太少了,所以不是本王的臣僚不行,而是“舊學”培養人才的能力不足!
桓志為了應對襄公矩,這些日子也是沒少下功夫的。
你指責你的,我指責我的,看看誰能贏?
北側座席上,謝弼心中暗鬆一口氣,隱在大袖中的手指微微伸展。
但這口氣還未松盡!
只聽襄公矩絲毫停頓也沒有:“舊學當新,善哉斯言!只不知,當以何新之?”
桓志當即目視謝弼、孔劭。
襄公矩便也隨之將目光轉來。
謝弼這一刻只覺天地把他拋棄了。
他的周圍成了無形的空虛漩渦,這個漩渦通向天地之外,他正在飛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