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
又一聲劍鳴,
鈞平還鞘。
陳仲對著還在呆滯中的徐幹微一頷首,而後便旁若無人地翻看起了手中書稿。
方才一劍,已將徐幹病氣斬殺,不止是時疫,更有許多徐幹過往無法完全治癒的頑疾、久症。
這卻是徐幹本已油盡燈枯,一身生氣無法與這些“催死”之氣相抗衡,生與死,諸氣混雜交融,在明知將死的情況下,已經是對自身放任自流。
那種狀況下,即便是陳仲有望氣之能,也沒辦法以斬氣的手段,專門把諸般病氣一一挑揀出來斬殺。
但幸運的是,徐幹雖然不曾修行,卻也早就蘊養了胸中浩然之氣,他自己固然是察覺不到,平日裡也無法倚仗胸中浩然做到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然而,有就是有。
一旦被陳仲言語激發了對生的嚮往,身軀中衰弱的,幾近亡散的維持生存的諸般氣息,便自發匯聚在浩然之氣的周圍。
一下子,生與死,便分開了。
如此,陳仲才能一劍建功,斬破諸般病氣。
此刻的徐幹,雖然仍舊虛弱無比,但卻再沒有了亡故之憂,只要好生休養,很快就能恢復活力。
董志張哪裡知道,陳仲還有這般能為?
他見陳仲忽然鈞平出鞘,正駭然之際,鈞平又收回去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陳子正嗎?
鈞平出鞘哪次不是要鎮惡誅邪了?
這次是怎麼回事?
董志張疑惑間,赫然發現了徐幹的不同。
面色、精神,都大不一樣了。
再沒有了將死之人的傾頹之感。
董志張哪裡還顧得上探究陳仲拔劍是做什麼,慌忙就趕到床邊,抓住徐幹枯瘦的手掌,一瞬間,董志張就感受到了徐幹手臂傳出的勃勃生機。
瘦,還是那麼瘦,但不再幹枯,反而有了微微的潤澤,也不再觸之寒涼,而是溫熱起來。
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這是高興、激動!
董志張聲音都在顫抖:“偉長、偉長,你、你感覺如何?”
徐幹從呆滯中被晃醒,露出因為許久許久都沒有,故而已然生澀的笑容:“我,感覺很好!”
聽到回答。
董志張終於“哈哈”放聲。
不久,徐幹也隨之大笑。
房中五人,兩人相對大笑,陳仲淡然讀稿,無人在意的孩子目露崇拜。
唯有謝弼,好生尷尬。
此間以他的修為最高,哪裡看不出徐幹眼下的狀態有多好?
原本,這對他來說也該是件好事。
他做了北海郡郡守,郡內本來重病將亡的名士,在他的關懷下恢復健康,是足以傳為士林佳話的。
但如今,哪還有什麼佳話可言?
他前腳斷定別人必死,後腳就被救活。
真的傳揚開來,這不是佳話,而是笑話。
謝弼上上下下,來回打量陳仲。
他聽說過這個人,距離這個人的名字第一次進入他的耳中,少說也有四十年了。
但在桓、謝、孔這樣的頂尖門閥的聚會當中,沒有哪個人會把這樣一個寒門“遊俠”當做一回事。
遊俠是什麼?
是刺客,是任性妄為,是自絕於朝堂之人。
這樣的人,哪怕他修為高絕,所能收穫的也只是各路諸侯的忌憚與怨恨。
更別說,陳仲還是個幾十年都不得突破感應,僅憑著一手斬氣劍術,縱橫天下的老朽之輩。
然而此時此刻,這名老遊俠,突破了感應,甚至舉動之間,便將徐幹救活,做到了謝弼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若只是如此,謝弼其實並不介意折節下交。
沒錯,謝氏嫡脈子弟,與寒門之人交往,絕對是“下交”。
禮賢下士,也是美談。
若能將擁有陳仲這般本領的名士,招攬到謝氏之內,做客卿,或者結成兒女姻親,都是好事,足可以培厚謝氏底蘊。
但陳仲今日所為,也不負他“遊俠”之名,恃才傲物,對謝弼絲毫尊重都沒有,可見此人與傳言中毫無二致,不是世家門閥可以籠絡之輩。
如此,陳仲的本領越強,威脅便越大!
片刻之間,謝弼心底已是轉過了不知多少念頭。
卻說屋外院中,大笑聲傳來。
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