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璫,彼何人耶?”
大檀樹下。
桓志詢問著剛剛歸來的郭況。
而另一邊謝弼入席,則正遙遙向桓志行禮。
只見桓志穿著上黑下紅的一身袞服,雙肩日月紋,下裳黼黻紋,四章而已,頭頂則是七旒冕。
此人雖自封為“君”,但看起來還是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的。
以區區蓬萊一道洲的彈丸之地,做個王公就不易了。
桓志面方口闊,膚色黃中見紅,一副仁厚相貌。
待桓志與謝弼相互遙遙禮敬畢。
郭況方才站到桓志側後,眼皮低垂,遮住目色,躬身附耳:“回稟主公,仙門郡陳仲、殷臺郡董志張、北海郡徐幹,與謝白檀同行而來,方才他們已然去了蓋陽郡叔孫無忌處。”
桓志聽後毫不吃驚。
青年士人或許不常聽聞“仙門陳仲”這個名字了,一些中年人或許也以為陳仲已經老死他鄉了。
但不久前,桓志的仙門郡太守一封上章,就已經讓那個名字,那個人重新回到了桓志的視野中。
那是一個任何有志於大業之人,都不能忽視的名字。
即便他從不在乎權位,也不參與天子之位的爭奪。
然而,陳仲所掌握的力量,卻足以改變“爭奪者”們的果實大小,甚至有無。
陳仲會被論道法會所吸引,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桓志在意的是,陳仲的到來,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但人主不可以讓下屬輕易揣摩到自己的心思。
“北海郡徐偉長、殷臺郡董子鳴,他們怎生與叔孫無忌那渾人結交到一起去了?”
聽到桓志的提問。
郭況想都未想,道:“謝白檀似乎很是忌憚陳仲,幾次三番排擠,因此惹惱了另兩人,故而……”
冕旒微微晃動著。
桓志示意明白了。
郭況不愧是能夠服侍魏武的大宦官,就是這份不折不扣,不為任何人遮掩,對君上全無保留的態度,最讓人舒服。
他三言兩語,圍繞著桓志提問的徐幹、董志張,將事情講得一清二楚。
同時,桓志也從中得知了他真正關心的訊息。
陳仲,與他當前的重要肱股——謝弼,關係很差,而且還已經將徐幹、董志張這樣的,原本應當站在新政一方計程車人,輕易就拉去了對面。
果然是個需要重點關注的老傢伙!
更可慮的,則是陳仲的武力。
根據仙門郡太守孔蘩露的奏報,陳仲定然是突破了感應的。
那麼現如今此人的爭殺之能,會高明到何種地步呢?
桓志思慮到此,心間一動,又問。
“孤想起來了,那陳仲,莫不是十年前,於渭水之濱,重傷司仲達,致其一年後便即身亡的陳仲、陳子正?”
郭況適時地露出一絲快意語氣:“主公明鑑,正是此人。老奴被司氏迫害,能夠逃得一條生路,卻是承了此人的恩情。”
桓志先是滿意點評:“大璫終是念舊之人。”
言罷,桓志便憂慮地問。
“十年前,司仲達屯兵南崗,以拒季漢西征,其時當是統有魏橫卒的吧?那豈不是說,陳仲此人,連軍律之術亦不能治?”
魏國以法家軍律之術編練的部伍,被稱為“橫卒”。
季漢諸葛丞相西征之時,無論漢、魏,軍律之術均已成熟。
陳仲那個時候能夠重傷司仲達,如今呢?
桓志所倚仗的,也不過是軍律之術而已!
一兩個士族在立場上的變動,不足以擾亂桓志的佈置。
但若是武力上無法形成壓制,新政、新法,恐怕就要變成笑話了。
而如今,新政依託的、自魏國興起的形名說,是郭況說服桓志採用的。
保障形名說足以推行的軍律之術,也是郭況帶來的。
郭況聞言,卻是絲毫沒有慌張,反而安慰桓志道:“主公勿憂。司仲達於渭水之濱雖為三軍之帥,亦有釵裙之譏,可知當日魏主對其並非全然信重,否則老奴恐怕也沒有逃生之機。”
“軍律之術,核心機要在於虎符。然而根本卻仍是士卒,唯有兵符合一,方得威能全盛,橫卒拱衛於雒都,非魏主親征,僅以虎符付予統軍之人,則其威能不足,故而季漢西征,魏軍每每持以守勢,乃力不足以爭鋒故也。”
桓志連連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