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的時間裡,連車隊負責守夜的人都打起了瞌睡。
一道極淡的影子,飄在夜色中,完全無法分辨。
而這道影子似是無法自主的,猶如繫著繩子的風箏,從北方一路飄至車隊不遠處,篝火的火光所能覆蓋的邊緣。
在這裡,正有另一道影子,等待著前者的到來。
一陣微風,撥動了火焰,光芒稍稍向外偏移了幾分。
那站定等待的影子,被少許光芒灑中,赫然是謝弼的五官身形!
謝弼略有些厭惡地瞥了那邊篝火一眼,默不作聲地又向外飄了數尺。
片刻後,遠來的影子,終於站定在了謝弼面前。
那,竟是被留在北海郡,配合孫秀行動的粱籍!
粱籍見到謝弼,立時恭維道:“明公妙術啊!”
他半刻之前,尚在北海,用了謝弼留下的符籙,恍恍惚惚間,竟然跨越了馬車尚且需要行走整整一天的路程。
謝弼對恭維沒什麼反應,直道:“北海如何?”
當下,粱籍便不再贅言,將謝弼離開後,北海郡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報。
先是孫秀孤身一人來至府衙,要求粱籍將府衙吏員全部召集起來,人齊了之後,孫秀拿出一枚虎符,竟是瞬間奪取了眾人心智一般,吏員們猶如常年操練的精兵,迅速排列成陣。
但孫秀卻對數量還不滿意,直接命已經被控制的眾吏員在城中勾補了上百人戶,也都納入控制。
接著,孫秀便向杜氏、粱氏和陰氏依次發起了突襲。
杜氏毫無防備,感應境界的族長杜長房死於孫秀刺殺,另一名感應境界的族老隻身逃竄,其餘杜氏嫡脈盡數遭到捕殺,庶孽子弟則交由粱籍看押。
粱氏則是在孫秀抵達之前,便已全族逃亡海外,據追查當是向生州道去了。
陰氏最後被攻擊,卻是有了防備。
族長陰晦,族老陰泊、陰瀾三名大修士,率領陰氏五百部曲私兵,在陰家堡外列陣,卻不敵孫秀單槍匹馬。
粱籍說起孫秀所展現的威能,至今心有餘悸。
而且,孫秀持虎符,控制了眾多人員組成兵陣,但卻從來不曾驅使這些人真正上前對敵,最後甚至還將人都放了,雖說那些被勾補的流民有不少被累死、倒斃的,但那只是這些人自身體虛,似府衙吏員中,就沒有一個斃命,都不過是呼喊疲累而已。
這些完全超出了粱籍過往的認知。
漢亡之後,諸侯、豪強連年征戰,雖說陣前最為看重的便是大將鬥陣,一旦某一方的將領多數戰敗,尋常的兵士在精擅攻殺的修士面前,便幾無勝算可言。
但更多時候,是雙方將領勢均力敵,這時候兵士列陣,便有了用武之地。
如今孫秀看起來完全不是如此,只他一人,對上同樣修為的大修士,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即可取勝。
這裡面,以虎符控制吏員、流民成軍,必然有其意義,只是粱籍完全猜不透內中的詳情。
故而他是著重於此,似是希望引起謝弼的重視。
可惜,謝弼聽後,只是盯著粱籍,熟視良久不發一言。
粱籍漸漸被盯得發毛。
忽然,他意識到了!
杜氏、陰氏都沒有提前太多得到訊息。
為什麼偏偏就粱氏逃了?
原因只能是他們早就得到了訊息,族中重要的資儲都已轉移,這才能說走就走,而不是像陰氏一般,只能負隅頑抗。
陰氏不是將產業、資儲看得比人命更貴重,而是他們很清楚,沒有了財力計程車族,那就不再是士族,即便他們逃走,也將迅速淪為寒門,最後所有族人都是草芥般的黔首黎民,與其那樣,還不如死鬥!
能讓粱氏那麼早就得到訊息的,是什麼人?
謝弼幕府內,只有一個姓梁的人。
粱籍惶恐起來:“明公、明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謝弼展顏一笑:“季純何必慌張,是誰已不重要了,粱氏走都走了,這北海郡,還需考慮他們嗎?”
粱籍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謝弼道:“季純,北海郡三姓一夕破滅,桓公聲威固然大振,但想必同樣會令人疑忌大起,我謝氏卻是不宜獨霸北海,引人側目,北海粱氏,今日起,由季純而興,何如?”
粱籍完全呆滯了。
謝弼話中的含意,沒有一絲一毫難懂之處。
平滅了北海郡三姓士族,其它州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