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的源頭仍是那株“成精的柏樹”,它的氣息中單獨摶煉出了一枚方形章印。
那正是法家“本令”的樣子。
陳仲倒也不覺得意外。
且不論形名說的根腳就與法家糾纏在一起,只看剛剛柏樹處置那頭狼,也毫不掩飾地透露出刑教大於德治的味道,只不過盧毓嘴裡唸的是“為政以德”而已。
當然,盧毓的處置也不是完全脫離了他嘴上的解釋,“成精的柏樹”最初對山間小獸的教誨,可以看作是“教”,教而不化,則不誅不足以懲奸。
盧毓所理解的形名說,頗有一種返璞歸真,回到荀子之時的狀態——仍在儒家藩籬,已開法家先聲。
隨著柏樹氣息中本令成形,柏樹的力量迅速攀升,而受到了它的“教化”的小獸奔行於山間,所到之處,也紛紛受到柏樹所頒佈“規則”的影響。
祥曲峰受到“規則”影響的區域越大,柏樹的力量也隨之攀升到越高處,而隨著柏樹力量的增強,它所可以影響的範圍也隨之變廣,影響的力度隨之變深。
至此,柏樹的力量與它所頒佈的“規則”之間,已是相輔相成,不斷互相成就。
祥曲峰的氣息,無需盧毓分出的“簡冊”再去同化,便已自行向著與“簡冊”類同的方向轉化。
接下去會有什麼樣的變化,陳仲已是心中瞭然。
同時,為何形名說五品以貫學為名,也隱約可以領悟。
那意味著,修行至此,當有通貫自身所學的積累與能力,同時也可以憑此,具備傳道授業,於自身所能影響的範圍貫徹學問、志向的能力。
當這內外齊備,自然而然,貫學修士也就獲得了其所劃定的區域所能聚攏給他的“大勢”。
若能如此,形名說當前的最大不足,最大隱患,便將彌補。
只不過,盧毓自己是這樣思考,這樣踐行的,可其他持形名說之輩,卻未必肯與他同路!
就在陳仲想到這裡之時,祥曲峰也再度發生變化。
兩頭姿態優雅,除去尾羽玄黑,通體盡是素白,雙翅一展便乘風而上的白鶴,鳴叫著衝上了祥曲峰的峰頂。
他們看到了“成精的柏樹”,也看到了那諸多被“教化”的小獸,很快便頗為不快地轉頭看向觀瀾峰。
常年居住於祥曲峰的他們,或許無法像陳仲一般直觀地望見祥曲峰氣息變化,但卻足以敏銳察覺到祥曲峰氣息短時間內產生了巨大變化。
兩頭白鶴的“唳”鳴聲中,柏樹氣息中的“本令”悄然消散,好似一團雲氣,被風吹開、吹走。
山中受到了教化的小獸們也恢復了本性,迅速消失在花樹叢中,不再在白日肆意穿行。
盧毓略有些驚訝,卻也沒有堅持做什麼,那被他分出,落在祥曲峰上方的氣息,悠然歸回。
這就是盧毓的弱點所在了,甚至他根本沒辦法處理。
他的“教化”,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遵從,而那些不願意遵從的人中,強而有力者絕不在少數,這些存在,可不會坐視盧毓成就“大勢”!
屆時,衝突一起,盧毓已為自身行為定立“規則”,他的規則約束他人,同樣會約束他自己,反對者從此入手,很容易便能找到以盧毓的“規則”對抗盧毓的辦法,到時候盧毓一旦自己違背,他所努力營造的一切,也就成了井中之月。
而他如果不違背,只在他的“規則”內應戰,反對他的人可不必僅僅在“規則”之內行事。
盧毓面對的是必敗的局面。
就像現在一樣。
那兩位白鶴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僅僅是除去了盧毓施加在柏樹身上的神異,盧毓自己就選擇了放棄。
“竹山之中,竟有此二位大妖?”
盧毓眼力不差,但也不夠好。
那二位到底是不是妖,可很難講啊!
陳仲笑道:“子家手段不俗,卻是驚擾了主人清修,且隨我賠罪吧!”
竹山有止休宗坐鎮,更是有陳仲在此。
能自如生活在這裡的妖類,必定有其來歷,盧毓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主動收手,如今看陳仲態度,果然如此。
走出不知閣,便見一男一女,兩位披著鶴氅的青年修士,並肩立在了不遠處。
行禮後。
陳仲為盧毓介紹:“此是素知夫婦,隱居竹山已四十餘載,與有訇翁、鹿漪、楊器之為友。”
盧毓聞言露出訝色,這兩位看容貌,不過二十歲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