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郡東,有須水浩浩蕩蕩,奔湧向南。
須水多支流,向東、向西,好似無數的鬍鬚一般,將原本恢弘壯麗的一條大河,變成了深入原野的縱橫水系。
要從泰山郡到方丈道洲去,最好的辦法就是乘船,沿須水主河道,一路南下至汲郡,然後入海。
但護送司茂的隊伍人員眾多,又有不少司茂自己的財物——他到泰山郡奪取羊古權柄才不過一個多月,來時一人一馬,走時箱籠成列,兩艘大船都無法運載。
據說,司茂擔心中途遭遇陳仲攔截,到時候船沉了,他的財貨也會跟著損失巨大,即便最後他安然無恙,也不可以。
故而他選擇放棄水路,走陸路。
如此一來,整個隊伍不但臃腫,而且行動很遲緩,每一條須水的支流,都可以讓整支隊伍停留數個時辰。
羊壇也不知道,該說司茂愚蠢呢,還是該說他自信?
反正現在這樣就很好,訊息傳遞了出去,周青和劉伶想必會有足夠的準備時間。
羊壇趁著隊伍又停頓在一條不過兩丈寬的小支流前,打算找羊氏此次派出的部曲首領徐寅套套近乎,如果能在刺殺時把護衛的主力盡可能拖延住,他們的勝算就又增加了!
與此同時。
竹山觀瀾峰。
峰頂有不知閣,內藏一十三塊祖師遺痕之拓刻。
這些拓刻,均是止休宗一脈歷代大修士所留,每一塊上都刻下了拓印之人對祖師遺痕的感悟。
攀登觀瀾峰的山路上,祖師共留下十三處痕跡,而不知閣中,則是整整一百六十九幅後人刻記。
祖師莊子留下的痕跡似乎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不是字,不是圖,也不是蘊含有神意的某種象徵。
以凡俗視野去看,就像是一幅幅凌亂的線條隨意組合,與年深日久的砧板上留下的刀痕、木製傢俱未得保養炸開的裂紋,沒有什麼本質不同。
陳仲此次以望氣術觀望,還是與曾經的他一樣,可以見得痕跡處氣息確有不同,但又完全無法感知那些不同的氣息有什麼意義,就好像那些氣息之所以不一樣,就是因為有了刻痕。
這像是一句廢話。
但在明知道那些刻痕是祖師所留的情況下,這就是不可忽視的異常。
此外。
那些看似普通的,毫無意義的刻痕,極難重現。
哪怕是近古以降,歷代最傑出的大修士,哪怕是先拓後刻。
不知閣中的十三塊、一百六十九幅拓刻,也沒有哪怕任何一幅,將祖師遺痕一絲不差地重現出來。
只能相近,不能相同。
沒有一位前人能做到。
陳仲于山路攀登,沿途觀看遺痕原跡一日,入閣靜觀拓刻兩日,仍舊沒有獲得他所期待的收穫。
當然,並不是任何收穫都沒有。
在不知閣的十三幅歷代大修士拓刻中,陳仲以望氣術觀望到了很多,非常多!
法術、符籙、性靈之力的運煉之法、法力的錘鍊技巧、神意的琢磨方式、氣息的調運脈絡……
陳仲可以清晰地預感到,如果他在此處試圖將所有這些收穫,都修煉上身,那足夠他修煉到此生壽元垂盡。
而這些,僅僅是前人在祖師遺痕中領悟,又留下的細枝末節!
陳仲最希望得到的,關於“氣中生神”的啟迪,沒有!
是止休宗歷代前人都還沒能領悟到相關的線索,還是說,祖師莊子就是捨棄了有關“氣中生神”的法門?
陳仲再次翻開《劍術》,希望能夠從中得到一些提示。
就在這時,感應忽生。
重將《劍術》收起。
陳仲推開不知閣大門,來至閣外,向山道眺望。
只見一名髮色花白,單手微提裳角,穿戴著整齊朝服的老者,在數名止休宗修士的陪伴下,拾級而上。
那老者似也感應到了陳仲目光。
駐足站立,抬頭望來。
盧毓盧子家。
陳仲遙遙拱手,下方盧毓也自還禮。
只是那些陪伴盧毓的止休宗弟子中,卻不見鍾季拙。
陳仲心知,三天已至,這就是鍾季拙的答覆了。
山道上,盧毓與陪伴他的止休宗弟子說了什麼,那些弟子最終陸陸續續轉身離去。
片刻後,盧毓一人,來到山頂,不知閣前。
“子正兄,別來無恙。”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