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鼓峰下。
右長老風神沛與左長老傅碔,早早便站在竹林道口,向著北方眺望著,時不時閒話兩句。
在他們身後,則各自跟隨著幾名後輩弟子,只是傅碔身後的人數遠比風神沛身後的多。
除去他們,不遠不近處,更有四位服飾、氣質、年齡各異之人,互相之間均默契保持丈許距離,默默肅立。
這幾位是竹山中隱居的非止休宗修士。
止休宗奉莊子為祖師,一直以來都傳人稀少,宗內弟子還時常出山遊歷,據說前漢之時,宗門經常大門掛鎖,全宗上下都不知所蹤。
那時竹山中多有其他修士隱居,沒人會將竹山當作止休宗“資產”。
直至後漢,止休宗當時有兩名弟子在光武定鼎之中立有功勳,止休宗山門因此獲得增擴,竹山隱隱之間成了止休宗獨享,其他修士若要繼續留在竹山隱修,便都主動向止休宗報備,好似客人向主人申請一般。
好在止休宗也不在乎這些,與竹山內的修士關係一向良好。
只是自從鍾季拙繼任宗主以來,止休宗一改往昔風格,積極入世,宗門廣收弟子,使得竹山清靜不在,倒是讓一些隱居修士自己悄然離開了。
“有訇翁竟然親至,子正大名委實令人羨慕啊!”
風神沛拄著他的銅杖,笑眯眯小聲說著,顯然心情不錯。
他們都知道陳仲今日就要到了,故此特意前來迎接。
傅碔倒是神色淡淡,陳仲人沒到,光是名字傳來,就把宗主鍾季拙逼走,有什麼可值得欣喜的?
至於自發到來的竹山散修。
讓傅碔對陳仲的感官越發複雜。
竹山中的散修們看似客氣,對止休宗待以主人之禮,但實質上,止休宗不是在乎什麼禮不禮的宗門,散修們更是不在乎,這種禮節,到底有多少實際意義,大家心裡都有數。
反正平日裡鍾季拙、傅碔可得不到散修們如此尊重。
別說回山之時,勞動這些散修下山遠迎,就算他們提前招呼,前去拜訪,都有可能吃一碗閉門羹。
只有銅鵜翁風神沛,能夠得到隨意上門,也可以見到人的待遇。
而風神沛口中的有訇翁,就算是風神沛,一般也只能見到那張木案!
有訇翁,竹山五友之一,無人知其年歲幾何,只是據說他最初便以鬚髮皆白的老翁面目示人。
他有一張木案,極其神異,當他親身出現時,木案必不離身,而尋常時候,是極少有人能夠見到他的真身的,都是一張木案盤旋來去。
那木案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且可以自行發出“有訇”之聲,有訇翁之名便是因此而得。
早些年,止休宗灶廚時常丟失食物,低輩弟子不安之下,日夜蹲守,逮到了偷吃的木案。
結果無論刀劈斧剁、火燒水淹,全無用處。
聲勢鬧大,引得時任宗主的蘇門先生注意,檢視之後,笑著去了竹山深處一趟,歸來便吩咐弟子,往後再看到木案要以前輩相待,吃些食物有什麼打緊?
後面木案再來,弟子們畢恭畢敬,如此不幾次,木案反倒不常出現在止休宗了,附近幾處州郡開始傳出類似異聞。
傅碔當年也曾隨著蘇門先生見過幾次有訇翁,知曉這一位的修為平平,但那木案實在神異,就算蘇門先生的法術,都奈何不得,只是若被蘇門先生看住,有訇翁的木案便也無法走脫,再沒辦法去做他的“遊戲之舉”,因此雙方才達成了“協議”。
有訇翁脾性之古怪,可見一斑。
能夠與他齊名,且互為友人的,又能正常到哪裡去?
如今,陳仲要回竹山的訊息傳來,無需任何招呼、說明,竹山五友中的四位,包括有訇翁,就都早早下山迎候。
這等禮遇,真是叫人又羨又妒,且叫人忌憚!
同時,也不得不使傅碔心底生出些淡淡的自豪,畢竟陳仲與止休宗拜的是同一位祖師,算得上是自己人。
前任宗主蘇門先生故去後,止休宗還是有人的!
風神沛與傅碔閒話,他們身後的弟子們自然也能聽到。
當時就有新晉弟子好奇詢問,風神沛身後一名孫輩的弟子賣弄著將有訇翁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些,只不過這些小輩知道的,可就遠不及傅碔所知那麼全面了。
風神沛微覺好笑,又感到些微憂慮,年輕弟子現在實是太多了,年輕人的活力幾乎要把整個竹山都渲染得更加活潑、生動,但這未免有些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