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蠶郡位於新昌之南。
兩郡同飲淯水東支之水,且臨蠶左恃仙門山,右握黛蠶澤,自古為新昌之南門。
前漢之時,臨蠶有張成、王章、牢辨相互為友,同在揚子座下修學,共列太玄十五子。
三人因俱皆出身寒素,學成後,返回臨蠶郡,使得當地無論寒門、黔首,均羨慕三人而爭相學道,造就了臨蠶學風濃厚的傳統。
為此,三人有一次返回檀德臺看望揚子,將臨蠶郡無論貧富,人皆向學的事情對揚子誇耀。
說:“人羨久生,將以學也,可謂好學已乎?”
意思便是我們那裡的人都羨慕我們活得久,活得好,有地位生活安逸,於是都以此為激勵而學道,這可以算得上是好學的榜樣了吧?
揚子回答他們:“未之好也。學不羨。”
在揚子看來,因為羨慕所謂學道的好處而學道,這不是真正的好學,他們好的是“好處”,真正的好學,學的動力應是發自內心的,對大道的求索。
三人得了這樣一番教誨,幡然醒悟。
返回臨蠶郡之後,再也不參與沒有意義的宴會,不穿過分華美的衣服,不住城中地價昂貴的園林宅舍。
他們在臨蠶郡城外三里處,建立了面向任何求學之人的學館,將他們所知的書籍儲存其中,允許有需要的人在其中借閱、抄錄,大門上則刻著“不羨”二字。
不羨學館,成了臨蠶郡最著名的地方,後來修士至此,必要前往瞻仰。
沒錯,就是瞻仰。
因為王莽篡位之際,鱗蟲一族謀取蓬萊,曾有一支奇兵自黛蠶澤忽然突入。
臨蠶郡首當其衝,不羨學館毀於是役,張成、王章、牢辨也與諸多學館學子一道,陣亡於守衛臨蠶的戰鬥中。
如今的臨蠶郡城外,只有一片石頭圍住的不羨學館殘跡,供後人憑弔。
距離殘跡不遠處,一片雜木林間。
楊鳳帶著許靖匆匆而來。
許靖穿的,似乎仍是當日檀德臺上那些,此刻泥汙濺在衣襬上,手臂袖子還沾染了血漬,頭上束髮的簪冠與頭髮一併髮油發烏。
楊鳳的儀容還好一些,卻也可見狼狽之色。
誰都沒想到,帶方許氏在許季山之外,竟然還有多位感應大修士。
而且這些人,早已暗中傾向於桓志的新政、新學。
重傷在身的許季山返回族中,看到的便是宗祠大開,族中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已經換了族長。
或許,哪怕許季山不受重傷,仍舊需要面對這樣的局面。
桓志將平原郡與帶方郡兩郡實利許諾給了許氏,甚至若是許氏能夠拿下蓋陽,蓋陽就也送與許氏了。
雙方一拍即合的唯一障礙,就是固執己見的許季山。
可能許季山也早已預感到了這一日,故而倒是沒有什麼過激之舉,只是平靜地接受了現實。
楊鳳、高獲二人知曉情況後,唯恐滄海郡也有此類變故,於是讓高獲先行返回,留楊鳳在平原郡看護許靖。
事情至此,看似已經平靜。
因為許氏的行動似乎成了一廂情願。
桓志那邊竟然沒了之前暗中勾連的熱絡,毫無進一步反饋。
許氏自是不知道,桓志被陳仲削去修為、志向,其身邊核心已經在最初的錯愕之後,開始了激烈的爭鬥奪權。
而後來,不知從何處忽然傳出“大成太玄”的訊息。
有人聲稱揚子晚年的太玄經大成法門,已經有人實證。
甚至數百年前,那位傳說中因為發現大成法門,而連帶著兄長一起遇劫身亡的揚子幼子,揚信揚仲烏出現在了鳳麟道洲。
此事傳來,許氏立刻便將注意力放到了平原郡。
許靖做為襄公矩的關門弟子,必定擁有大成法門的傳承。
無論傳言是真是假,先將之控制住定然無錯。
要知道,大成法門出世時,可是號稱必定能夠打破“防制”關門,從而突破修身境的。
許季山在帶方郡得知此事,立刻將訊息送與楊鳳,請求楊鳳帶許靖到仙門郡去,找陳仲尋求庇護。
楊鳳得到這訊息不久後,便又有許季山死訊傳來。
驚怒之下,楊鳳帶著許靖急忙向西北而行,結果半路果然被許氏的兩名大修士追趕。
楊鳳一身本領,長於攻堅,但許氏兩人只是糾纏,並不與他對攻,明顯後方還有支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