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會熟嗎?
金肺,如金鐵般的肺?
木肝,木質的肝?
張機的話令陳仲哭笑不得。
或許這就是醫家修士的特點?
陳仲已經不大記得起,他自己少年時,與家中那些繼承醫術的同輩們交流時,是什麼樣子的了。
但傳法不傳道,總是要面對類似局面的。
同樣一個詞、一個字,在道家修士的思緒中的含意,與其它傳承修士的理解,大相徑庭。
想要簡單地統一認識,便要雙方對於世間萬物的理解、看待方法,都得到統一。
這就是傳道的範疇了。
也是自前漢董廣川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追求“一道德”,後漢召開白虎宮之議,不久前桓志舉辦論道法會之類種種行為的原因。
百家傳承俱在固然給了人們更多選擇,但也使得修士各有所求,分散了力量,眾人都在為重開仙道而奮鬥,卻因每一家都力量不足而停滯不前。
不過,陳仲不急。
道在,成道之路就必然在。
當下的困境,是大道自然的必經過程。
儒家、法家、墨家,都想一道德,從而合力突破。
道家則不強求。
陳仲仍不打算改變張機。
看起來,張機做為醫家修士,平日裡為百姓診治病痛,追求的就是可以看見,可以直觀感受的“病癒”,故而更加習慣於將一切事物,都向實實在在的方向加以解讀。
既然如此,那就讓張機能夠實實在在感受到“氣”,到底是什麼。
“五臟五行,醫家之說,餘亦所知不多,然而萬物稟氣,璇甫可曾親見己身之氣?”
陳仲很清楚修習《白虎通》的儒家修士,入門時是何種體驗。
所謂“識音”,即借誦讀文字入定靜。
方才入門的修士,只知循法而行,並不知誦讀文字實質上只是以“自己的聲音”匹配“自己的內心”的表面過程。
以這種方法入定靜,則定靜的虛無、空寂中所最先能夠顯現的,便是諸氣中,最能表現修士自身獨特特徵的那一部分——真氣。
識音之後的通韻,乃是藉助文字組合後的韻律,尋找到與自身最為匹配的一種,憑藉韻律來助長、壯大真氣,也進一步使真氣從“純粹”向著更具修士個人特性的方向轉化。
當然,這種化變實質上極其微弱,它只是在為感應之後,成就了浩然之氣,再將浩然之氣與真氣相合的修行次第做準備。
故而,張機現如今初至通韻的修為境界,是除去自身真氣,根本沒有於定靜中見到其它諸氣的經歷的。
想要讓張機直觀理解“諸氣”到底是什麼。
陳仲伸出了手臂,笑著示意張機也伸手,搭上來。
再一旁,許靖很好地收起了自己的不耐煩。
姚元起的問題太淺,可謂毫無價值,說他對修行一知半解都不為過,即便姚元起的年齡足以做許靖的祖父,且前者修行的歲月,也遠超許靖。
然而出身、悟性、名師,這一切都決定了許靖此刻在修行上的成就,遠超姚元起。
至於張機,則是古怪又可笑,竟然能夠將五行理解成那般模樣。
許靖剛剛很想告訴張機——“五行者,化變也、形上也、樞機也”!
把用來比擬不可見的世界本質的五行論,理解成木頭、金鐵、水流、火焰、土壤?
簡直是糞土之牆,浪費了大好機緣。
與此同時,張機已是伸手搭在了陳仲掌心。
霎時間,他便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定靜之中。
且不提他自己平日入定靜,還需要誦讀醫書,尋找到特定的韻律之類種種困難,此刻竟然瞬間便入定靜的簡單容易,所帶來的震憾。
進入定靜後的所見所聞,以及他自身的狀態,直令張機無暇感慨!
平日裡他自己入定靜,情緒的變化是不可以如此劇烈的,好奇、不可思議等等思緒的出現,基本就宣告他離開定靜狀態了。
可是此次並沒有。
稍稍平靜之後,他在熟悉的虛無、空寂中,見到了無數氣息周流摶結,最終形成了另一個“張機”的景象。
不對,那不是另一個張機。
那就是他自己。
因為張機在其中感受到了他自身獨一無二的真氣。
他自修行以來,接觸到的都是自身真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