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山中,曾經的荒村已經完成了平整,坍塌的斷壁殘垣全部拆除、清理到了一側。
李木匠領著十幾個新收的徒工,有的放線測距,有的伐木取材,有的打造工具。
一派繁忙中,身體大好了的蘇母領著三個婦人,揹著竹簍,沿山間小道來至近前。
“吃飯嘍!”
婦女高亢的吆喝聲響起。
男人們喜笑顏開。
正自一個人扛著兩根合腰粗原木,往平整好的土地走來的蘇元明,急忙駐足觀望,似是在找什麼。
下一刻,蘇母的揹簍一輕,九環狸已是高高躍出,空中滑越五十來丈,恰好落在蘇元明腦袋上。
有他一路護送,進山送飯的婦女才能安全無憂。
一顆棗子被丟進蘇元明嘴裡,是九環狸進山半路上摘的。
很甜。
眾人開開心心圍坐吃飯。
討論著誰家的女兒手巧,能編更多草屨,換了更多面餅。
幾個最年輕的徒工被李木匠吆喝著好好學,手藝最好的木匠,才能娶到手最巧的姑娘,頓時全都紅了面頰。
看他們這副模樣,眾人鬨然大笑。
蘇元明一臉莫名,這有什麼可笑的?
他還沒到開竅的年紀。
跟著蘇母來的婦女,又來打趣蘇元明,問他將來要娶幾個媳婦?
蘇元明反問,娶媳婦是幹什麼的?
那婦人便道:“伺候你的!”
蘇元明撓頭,把正自眼珠子亂轉的九環狸碰個趔趄:“我不需要伺候啊?”
眾人又笑。
便在這時,一聲輕咳傳來。
回頭一看,竟是孔衍!
霎時間,男男女女都慌忙行禮,只是除去蘇母,沒哪個真能做得準確的。
孔衍倒也不曾發怒,只將蘇元明叫到一旁。
眾人見他兩個有話說,便都迅速吃完,而後各自做事,生恐大聲說話,攪擾了他們。
“嫁娶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也,不可戲言視之。”
孔衍揹著手,看蘇元明似懂非懂的樣子,知道現在對蘇元明講“昏禮”的意義還太早,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元明,汝只需記得‘敬慎重正而後親之’即可,如此可全夫婦之義,不失君子之道。”
敬慎重正而後親之。
這句話蘇元明能懂,就是態度要尊敬、謹慎、重視、公正,沒有違背這些原則的親暱舉止,就是不會有妨礙的。
蘇元明恍然,剛剛那位娘娘說的果然不對,聽著就不合理,到了孔先生這兒也逃不出不合“禮”。
孔衍看蘇元明多少領會了一些,便略過此事:“元明,桓公穆令旨已下,宣太守與老夫即刻趕赴昌宮苑,彼輩等不及了。”
陳仲才剛剛出海,桓志的命令就到了。
這後面意味著什麼,孔衍一清二楚。
而同樣的,蘇元明也知道——與師父、先生作對的壞蛋要來了!
孔衍見蘇元明一臉興奮的模樣,卻是難掩憂心。
桓志非常狡猾,打著挖墳掘墓的主意,還懂得先把孔衍調走。
說不得,接下來動手的,還是那王素的徒子徒孫。
留蘇元明一個人在此,雖然是陳仲、孔衍早已預料到,也決定了要做的,但真的事到臨頭,孔衍終究擔心蘇元明有失。
“元明,你還是隨老夫一道走吧,以此地佈置,有變之時,老夫足可趕回。”
蘇元明連連搖頭:“先生放心,師父說了,我若不親自追趕那些壞人,他們就會看破師父佈置,到時候師父不在,蓬萊反要遭殃。”
陳仲真的走了,就要反過來做出他沒走的樣子,否則王素這個時候到來,孔衍多半不是對手,那時才真的糟糕。
而蘇元明做為陳仲弟子,本身修為又淺,他此時越是囂張,越是行事無所顧忌,才越會被當成陳仲實際沒有走的證據,王素反倒不敢輕舉妄動。
這都是陳仲事先細細講給蘇元明聽的。
孔衍這是重壓之下,亂了方寸,聽蘇元明又說起陳仲,便自醒悟,然而想想陳仲走的乾脆,蘇元明留的坦然,心下不由暗歎這一對師徒對他們自己,已近無情!
但他們是對的。
孔衍重重嘆息一聲,將一冊他親自抄錄並做注的齊物論,交給蘇元明。
這是他以儒家之道對莊子之學加以解讀,原本是要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