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活該。“寬敞的大教室裡,會議一直開到半夜,做爭取多數人的工作。扎爾基發了三次言。去建築工地的事,多數學生聽都不想聽。身穿校服、戴著錘子領章的學生叫喊起鬨,兩次破壞了投票。扎爾基在這裡沒有依靠物件。兩個團員對五百個學生,學生中三分之二又都是”爹媽的寶貝疙疸“。民主空氣最好的是一年級,那裡的頭是阿廖沙。機械系一年級的頭達尼洛夫也支援去工地。他是一個長著一對充滿幻想的眼睛的青年。這兩個年級多數人投了贊成票。到了第二天早晨,學校團支部才答應派四十名學生去修鐵路。
最後幾隻工具箱搬上了火車。乘務員也都站到了各自的崗位上。天下著濛濛細雨。麗達的皮夾克溼得發亮,雨珠像小玻璃球一樣從上面滾下來。
麗達在送別託卡列夫,她緊緊握住老人的手,輕聲說:“祝你們成功。”老人的眼睛從灰白的長眉毛下面親切地看了看她。
“是呀,真他媽的給咱們找麻煩。”他咕噥了一句。“你們在這兒看著點。要是誰跟我們扯皮,你們看準地方,就給他們點厲害看看。這幫廢物幹什麼都拖拖拉拉的。好了,孩子,我該上車了。”託卡列夫裹緊了短外衣。就在他臨上車前,麗達像是無意地問:“怎麼,難道保爾不跟你們一起去嗎?他怎麼不在這兒呢?”“他昨天就坐軋道車走了,跟技術指導員打前站去了。”扎爾基和杜巴瓦沿站臺匆匆朝這邊走來,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安娜·博哈特,她把短外套很隨便地披在身上,纖細的手指夾著一支熄了的香菸。
麗達注視著這三個人,又向託卡列夫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保爾跟你學得怎麼樣?”託卡列夫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什麼學得怎麼樣?那小夥子不是一直歸你管的嗎?他常跟我提到你,誇起來沒個完。”麗達仔細聽著,有點不大相信老人的話。
“是這樣嗎,託卡列夫同志?他說他跟我學過的東西,都要上你那兒再學一遍。”老人大笑起來。
“上我那兒?……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過。”汽笛響了。克拉維切克在車廂裡喊道:“烏斯季諾維奇同志,你放我們的大叔上車吧,這樣不行啊!沒有他我們可怎麼辦呢?”這個捷克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一看見走到跟前的那三個人,便不再做聲了。他在瞬息間同安娜的不平靜的眼神接觸了一下,看到她對杜巴瓦露出惜別的微笑,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便迅速離開了車窗。
秋雨打著人們的臉。一團團飽含雨水的烏雲,在低空慢慢移動。深秋,一望無際的森林裡,樹葉全落了。老榆樹陰鬱地站著,把滿身皺紋藏在褐色的苔蘚下面。無情的秋天剝去了它們華麗的盛裝,它們只好光著枯瘦的身體站在那裡。
小車站孤獨地隱在樹林裡。一條新修的路基從車站的石頭貨臺伸向森林。路基周圍是螞蟻一樣密集的人群。
討厭的粘泥在靴子底下撲哧撲哧直響。路基兩旁的人們狠勁地挖著土。鐵器發出沉重的撞擊聲,鐵鍬碰著石頭,鏗然作響。
雨像用篩子篩過的一樣,又細又密,下個不停。冰冷的雨水滲進了衣服。雨水也沖走了人們的勞動成果,泥漿如同稠粥從路基上淌下來。
溼透了的衣服又重又冷,但是人們一直幹到天黑透了才離開工地。
修築的路基一天比一天延長,不斷伸向密林深處。
離車站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石頭房的空架子,淒涼地立在那裡。裡面的東西,凡是撬得下、拆得開、砸得動的,早就被洗劫一空了。門窗成了張口的大洞;爐門成了黑窟窿。房頂也破爛不堪,好多地方露出了椽子。
唯一沒有遭劫的是四個房間裡的水泥地面。每天夜裡,四百個人就穿著裡外溼透、濺滿泥漿的衣服躺在上面睡覺。大家在門口擰衣服,髒水一股股流下來。他們用最難聽的話咒罵這惡劣的天氣和遍地的泥濘。水泥地面上薄薄地鋪了一層乾草,他們緊挨著睡在上面,相互用體溫取暖。衣服冒著氣,但是從來沒有幹過。雨水滲過擋窗洞的麻袋,滴落到地上。雨點像密集的霰彈敲打著屋頂上殘留的鐵皮。冷風不斷從破門縫裡吹進來。
廚房是一座破舊的板棚。早晨大家在這裡草草吃完茶點,就到工地上去。午飯是單調得要命的素扁豆湯和一磅半幾乎跟煤一樣黑的麵包。
城裡能夠供應的只有這些東西。
技術指導員瓦列裡安·尼科季莫維奇·帕託什金是個高個子的乾巴老頭,臉上有兩道很深的皺紋。技術員瓦庫連科個子不高,但是很壯,粗笨的臉上長著一個肉墩墩的大鼻子。
他們倆住在火車站站長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