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主題的不斷深入,瑪麗安的肌肉越來越展現出一種不安,那是一種處於變化之中的惶惑狀態,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但是又很有自己的主見。瑪麗安隨意點燃了煙,現在她已經有些習慣了,在畫家定型她的姿勢的時候已經沒有那種想要叛逆的感覺了。為了緩解氣氛,他們在工作的間歇也會聊聊天,畫家告訴瑪麗安自己以前模特的事情:“她是一個很有個性的人,總是表現出不凡的一面,看上去有些冷淡,在裸體和衣服摩擦的時候,總要擺出一種叛逆的姿態,跟利斯正好相反。” 橫躺在地毯上的瑪麗安不禁問:“那利斯也是你在路上揀到的嗎?” 畫家一邊調顏料,一邊說:“我們是在咖啡館裡,她穿著背後敞開的衣服,雖然是4月份,但是依然凍得瑟瑟發抖。雨下得很大,我用外衣給她披上了。就這樣我們就認識了。之後的事情就過於偶然了,是不是巧合也不知道……”接著畫家就專心作畫不肯開口了。 畫家還給瑪麗安講了作畫的經歷:“那時作畫之前真是想睡個覺,一開始的時候可能還懼怕動筆,但是恐怖成了我的動力。突然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用手指碰到畫面,簡直就像手指長了眼睛一樣。我一直在尋找這種感覺,也許就是那時我成了真正的畫家……” 瑪麗安很好奇這麼出色的感覺,為什麼他就停止了作畫。畫家好像沒有回答的慾望:“一方面也是沒有了那個慾望,另外……”他開始忙起來,不解釋了。 然後,他又開始讓瑪麗安擺造型了,這次更難:兩隻手交叉著放在椅子背上,只有一隻腳著地,另一隻腳也放在狹小的椅子上,整個身體都扭曲起來。“我要把你給解體了,從肉體中脫離出來,骨骼也露出來……我想看到你的肉體美,還要我們兩個人都被束縛在這裡?以前的模特也有因此而脫臼的,利斯的肩膀也是這樣……” 畫家說。
不羈的美女(法國)(5)
利斯和女兒在實驗室裡做動物標本。她談起自己像她那麼大的事情,那時候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後來失戀了,就用泥塑了一個小人,然後用針刺他,刺一下氣就小了,一共刺了33下,才舒服了。她們一起笑了起來,利斯告訴她,後來這個戀人也不知所蹤了,按照基督教的說法,他應該在33歲的時候就死去了吧。窗外教堂的鐘聲在這間小屋子裡迴旋。 畫家在追求什麼呢?他想要看到的是一個整體的人,要他們釋放出自己全部的熱和血,但是他可以為此而不惜造成一種扭曲的、不和諧的形態嗎?他陷入了瓶頸中,他為自己描畫的線條和輪廓迷惑了,描畫的線條是什麼呢,是他自己要追尋的東西嗎,他開始自言自語,他一直追求的是描線的效果,但就只是這樣子的嗎?他大聲地對著瑪麗安喊:“你這樣就可以了嗎?會把空間線條都破壞掉的!” 瑪麗安也氣憤了:“你這樣說,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她難過地將頭伏在膝上,再也不做畫家要求的動作了。 “不要把胸和腹都收回去!要想像銀河和漲潮的時候,這裡像黑洞一樣。”畫家在畫板前大步地走來走去,十分激動,瑪麗安被他的話吸引了,“知道天地製造前的混沌黑暗嗎?這就是你要追尋的東西。”瑪麗安乖乖地擺回原來的姿勢,的確,畫家是在創造,這樣就和自己的工作有了本質的相同。 畫家又給她擺了一個很難做的姿勢,啟發她:“你被解體了……當一些東西失去的時候,就只能看見剩下的東西,想想你還會剩下什麼。你現在的表現就應該是在盼望著什麼的樣子。” 兩天來的勞累和對畫家的不理解讓瑪麗安感到委屈,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擺著奇怪的造型,像是要把自己毀掉,但是還要受到指責,她眼裡含著淚,強忍著。 畫家走過來,對她輕聲說:“怎麼還哭了呢,像經受大雨而形成的水流一樣,如果我不快點完成……”瑪麗安低下頭,掩蓋自己。畫家蹲下來,接著說:“你是不是聾了?” 瑪麗安說自己沒有什麼,就是想休息一下罷了。畫家問是不是自己的什麼話不妥,瑪麗安傷心地哭起來,說是自己的原因。畫家躲了出去,瑪麗安漸漸地不哭了,披上衣服,開始撫摸畫上自己的線條。滿屋子都是自己,但是又和自己有很大的區別,什麼才是自己呢?她不願再想了,實在是很累,躺在沙發上,她睡著了。 後來畫家叫醒了瑪麗安,瑪麗安笑著給他講自己的夢,走到長凳邊,做剛才停滯時的姿勢,不經意一抬頭,她看到利斯穿著漂亮的白色連衣裙坐在對面的室內樓梯上。瑪麗安對著利斯說:“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你來了。”
不羈的美女(法國)(6)
利斯並不友好,她站起,走過來:“真的是因為我,你才受歡迎。”瑪麗安對這種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