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我不成材,我確實經常感到憤慨不平。我不處在山澗底下,怎能看到我有凌雲之勢;我不處在屋宇之下,哪能知道我是構廈之材。千里馬不馳騁就是跑不快的劣馬,美玉不從璞中剖出來就是頑石。所以,不一定松樹就可以建大廈凌雲霄,不一定我就不能建大廈凌雲霄。這叫做聽信一個人的話就大喪其真了。我因此才敬慕隱逸淪落的人們,並且韜藏自己的行跡。我若能遇上陶侃那樣的長官,就又有用了。”說完了,樹精們又是自歌自舞起來。賈秘聽了他們的話,很是恐怖,坐立不安,急忙起身告辭。
那七人就一起勸他一杯酒,對他說:“天地間人和萬物都不可預測,希望您謹慎行事,不要輕心。”賈秘喝完,告辭而去。
薛弘機
東都渭橋銅駝坊,有隱士薛弘機。營蝸舍渭河之隈,閉戶自處,又無妻僕。每秋時,鄰樹飛葉入庭,亦掃而聚焉,盛以紙囊,逐其強而歸之。常於座隅題其詞曰:“夫人之計,將徇(”徇“原作”苟“,據陳校本改)前非且不可,執我見不從於眾亦不可。人生實難,唯在處中行道耳。”居一日,殘陽西頹,霜風入戶,披褐獨坐,仰張邴之餘芳。忽有一客造門。儀狀瑰古,隆隼龐眉,方口廣顙,嶷然四皓之比。衣早霞裘,長揖薛弘機曰:“足下性尚幽道,道著嘉肥。僕所居不遙,嚮慕足下操履,特相詣。”弘機一見相得,切磋今古,遂問姓氏。其人曰:“藏經姓柳。”即便歌吟,清夜將艾。雲:“漢興,叔孫為禮,何得以死喪婚姻而行二載制度?吾所感焉。”歌曰:“寒水停圓沼,秋池滿敗荷。杜門窮典籍,所得事今多。”弘機好《易》,因問。藏經則曰:“易道深微,未敢學也。且劉氏六說,只明《詩》、《書》、《禮》、《樂》及《春秋》,而亡於《易》。其實五說。是道之難。”弘機甚喜此論。言訖辭去,窣颯有聲,弘機望之,隱隱然丈餘而沒。後問諸鄰,悉無此色。弘機苦思藏經,又不知所。尋月餘,又詣弘機。弘機每欲相近,藏經輒退。弘機逼之,微聞朽薪之氣,藏經隱。至明年五月又來,乃謂弘機曰:“知音難逢,日月易失,心親道曠,室邇人遐。吾有一絕相贈,請君記焉。”詩曰:“誰謂三才貴,餘觀萬化同。心虛嫌蠹食,年老怯狂風。”吟訖,情意搔然,不復從容,出門而西,遂失其蹤。是夜惡風,髮屋拔樹。明日,魏王池畔有大枯柳,為烈風所拉折。其內不知誰人藏經百餘卷,盡爛壞。弘機往收之,多為雨漬斷,皆失次第,內唯無《周易》。弘機嘆曰:“藏經之謂乎?”建中年事。(出《乾鐉子》)
東都渭橋銅駝坊,有一個隱士叫薛弘機。薛弘機在渭河邊上蓋了一所小草房,閉戶自處,又沒有妻室奴僕。每到秋天,鄰近的樹葉飛落到院子裡來,他就把它們掃到一塊,裝進紙口袋,找到那樹的地方而歸還。他曾經在座席角落題詞說:“為人之計,順從以前的過錯是不行的,固執己見不為群眾所理解也是不行的。人生之難,只在人的思想行為罷了。”過了一天,殘陽西斜,秋風入戶,他正披著衣衫獨坐,仰慕張邴的美名,忽然有一客人來到門前。客人的樣子挺古怪,瞘睫眼,花白眉,口方額大超絕的樣子完全可以與四皓相比。他身穿早霞裘,長揖薛弘機說:“先生您的性情喜尚幽靜之道,頗有修養,造詣很深。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一向仰慕您的德才,特意來拜見。”薛弘機一見就喜歡他,正好可以和他切磋一些今古學問。於是就問他的姓名。他說他姓柳,名藏經。於是就一起唱歌吟詩,直到夜深。他說:“漢朝興,叔孫氏制定禮法,怎麼能以死喪和婚姻而行二載制度?這是我有所感的。”接著唱道:“‘寒水停圓沼,秋池滿敗荷。杜門窮典籍,所得事今多。”薛弘機喜好《周易》,就向他問起《周易》的事。他剛說:“《周易》的道理深奧精微,我沒敢學。況且劉氏的六說,只說明瞭《詩》、《書》、《禮》、《樂》和《春秋》,而把《易》丟了。
其實是五說。這是因為道理太難。“薛弘機特別贊同此論。柳藏經說完就告辭了,走的時候窣窣窸窸地有聲音。薛弘機望著他,見他走出一丈多遠就影影綽綽地隱沒了。後來向鄰居打聽,都說沒有這樣一個人。薛弘機苦苦地思念柳藏經,卻又不知他在什麼地方。一個多月以後,柳藏經又來見薛弘機。薛弘機每次想要接近他,他總是往後退。薛弘機逼近他,就能聞到略微有一點朽爛木材的氣味。柳藏經便隱去了。到第二年五月他又來了,竟然對薛弘機說:”知音難覓,日月易失。心相親,道理明,室很近,人卻遠。我有一首《絕句》贈你,請記住它。“詩說:”誰謂三才貴,餘觀萬化同。心虛嫌蠹食,年老怯狂風。“吟罷,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