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其所得,百未發一,財以盈兆。故淮右富族鹹以為莫如。遂娶於張氏,而又娶韓氏。數月,韓氏又亡。徙家金陵,常以鰥曠多感,或謀新匹。有媒氏告之曰:”有盧氏女,范陽人也。
父名曰浩,嘗為清流宰,晚歲好道,獨遊雲泉。今則不知所在矣。母曰鄭氏。前年適清河張氏,不幸而張夫早亡。母憐其少,惜其慧美,欲擇德以配焉。不識何如?“毅乃卜日就禮。
既而男女二姓,俱為豪族。法用禮物,盡其豐盛。金陵之士,莫不健仰。居月餘,毅因晚入戶,視其妻,深覺類於龍女,而逸豔豐厚,則又過之。因與話昔事。妻謂毅曰:“人世豈有如是之理乎?”經歲餘(“經歲餘”原作“然君與餘”。據明抄本改)有一子。毅益重之。
既產逾月,乃濃飾換服。召親戚相會(明抄本、陳校本“親戚相會”作“毅於簾室”)之間,笑謂毅曰:“君不憶餘之於昔也?”毅曰:“夙為洞庭君女傳書,至今(明抄本、陳校本”為洞庭君女傳書至今“八字原作”非姻好何以“五字)為憶。”妻曰:“餘即洞庭君之女也。涇川之冤,君使得白。銜君之恩,誓心求報。洎錢塘季父論親不從,遂至暌違,天各一方,不能相問。父母欲配嫁於濯錦小兒。某惟以心誓難移。親命難背。既為君子棄絕,分無見期,而當初之冤,雖得以告諸父母,而誓報不得其志,復欲馳白於君子。值君子累娶,當娶於張,已而又娶於韓。迨張韓繼卒,君卜居於茲。故餘之父母,乃喜餘得遂報君之意。
今日獲奉君子,鹹善終世,死無恨矣。“因嗚咽泣涕交下,對毅曰:”始不言者,知君無重色之心;今乃言者,知君有感餘(明抄本、陳校本“感餘”作“愛子”)之意。婦人匪薄,不足以確厚永心。故因君愛子,以託相生(明抄本、陳校本“相生”作“賤質”)。未知君意如何,愁懼兼心,不能自解。君附書之日,笑謂妾曰:‘他日歸洞庭,慎無相避。’誠不知當此之際,君豈有意於今日之事乎?其後季父請於君。君固不許。君乃誠將不可邪,抑忿然邪?君其話之。“毅曰:”似有命者。僕始見君子長涇之隅,枉抑憔悴,誠有不平之志。
然自約其心者,達君之冤,餘無及也。以言‘慎勿相避’者,偶然耳。豈思哉?洎錢塘逼迫之際,唯理有不可直,乃激人之怒耳。夫始以義行為之志,寧有殺其婿而納其妻者邪?一不可也。善素以操真為志尚,寧有屈於己而伏於心者乎?二不可也。且以率肆胸臆,酬酢紛綸,唯直是圖,不遑避害。然而將別之日,見君有依然之容,心甚恨之。終以人事扼束,無由報謝。籲!今日君盧氏也,又家於人間。則吾始心未為惑矣。從此以往,永奉歡好,心無纖慮也。“妻因深感嬌泣,良久不已。有頃,謂毅曰:”勿以他類,遂為無心。固當知報耳。夫龍壽萬歲,今與君同之,水陸無往不適,君不以為妄也。“毅嘉之曰:”吾不知國客,乃復為神仙之餌。“乃相與覲洞庭。既至而賓主盛禮,不可具紀。後居南海,僅四十年。其邸第輿馬,珍鮮服玩,雖侯伯之室,無以加也。毅之族鹹遂濡澤。以其春秋積序,容狀不衰,南海之人,靡不驚異。洎開元中,上方屬意於神仙之事,精索道術,毅不得安,遂相與歸洞庭。凡十餘歲,莫知其跡。至開元末,毅之表弟薛嘏為京畿令,謫官東南,經洞庭,晴晝長望,俄見碧山出於遠波。舟人皆側立曰:”此本無山,恐水怪耳。“指顧之際,山與舟相逼。乃有綵船自山馳來,迎問於嘏。其中有一人呼之曰:”柳公來候耳。“嘏省然記之,乃促至山下,攝衣疾上。山有宮闕如人世,見毅立於宮室之中,前列絲竹,後羅珠翠,物玩之盛,殊倍人間。毅詞理益玄,容顏益少。初迎嘏於砌,持嘏手曰:”別來瞬息,而發毛已黃。“嘏笑曰:”兄為神仙,弟為枯骨,命也。“毅因出藥五十丸遺嘏曰:”此藥一丸,可增一歲耳。歲滿復來,無久居人世,以自苦也。“歡宴畢,嘏乃辭行。自是已後,遂絕影響。嘏常以是事告於人世。殆四紀,嘏亦不知所在。隴西李朝威敘而嘆曰:”五蟲之長,必以靈者,別斯見矣。人裸也,移信鱗蟲。洞庭含納大直,錢塘迅疾磊落,宜有承焉。
嘏詠而不載,獨可鄰其境。愚義之,為斯文。“(出《異聞集》)
唐朝儀鳳年間,有一個叫柳毅的書生赴京趕考落第,要回湘濱,想到涇陽還住著自己的同鄉,就前去告別。走了六七里路程,突然間鳥起馬驚,馬就飛快地跑到旁邊的岔道上去了。又跑出六七里才停下。這時他看到一個女人正在道旁牧羊。柳毅感到奇怪,仔細一看,那女子竟是殊絕之色。但是她的俏臉愁苦不舒,她的巾袖汙穢無光。她凝神而立,好像在等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