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問她道:“你為什麼如此憂傷呢?”女子這才痛苦地致謝,哭泣著回答說:“我很不幸,今蒙垂問,使你受辱,但是怨恨至極,也就不能羞愧退避了,請聽聽我的不幸遭遇吧。我是洞庭龍君的小女兒,由父母作主嫁給涇川龍王的兒子。但是我的丈夫玩樂無度,被婢女奴僕迷惑,對我一天比一天差,我就把這事告訴了公公婆婆。公公婆婆溺愛他們的兒子,不能把他管住。等到我說的次數多了,要求更迫切的時候,這又得罪了公公婆婆。
公公婆婆就把我趕到這裡來了。“說完,她抽抽搭搭地哭泣,不勝悲切。又說:”洞庭到這,也不知隔了多遠。長天茫茫,連封書信都不能通。心裡頭孤獨絕望,也不知有多麼悲哀。聽說你要回到吳地去,如果能秘密地去通知洞庭,或者把一尺家書交付給侍者,說不定我還真就有救了呢!“柳毅說:”我是個講義氣的人,聽你如此一說,血往上撞,恨自己沒有翼翅,不能振飛,這還說什麼可不可以呢!但是洞庭湖是深水,我行於塵埃之間,難道可以前去致意嗎?只怕路途一顯一晦不相通達,辜負了你的委託,又違背了你的誠心。你有什麼法術,可以教給我。“女子哭著表示感謝,說:”此事的重要不再說了。如果能得到我家的一點回音,我就是死了也要感謝你。可你現在還沒有答應,我怎麼敢說?如果你是已經同意了才問的,那麼我告訴你,洞庭和京城,沒什麼兩樣。“柳毅讓她說清楚些。她說:”洞庭的南邊,有一棵大桔樹,鄉里人叫它社桔。你應當解去此帶,用它捆紮別的東西,然後敲桔樹三下。當有人出來問你的時候,你就跟著往裡走,那就什麼障礙都沒有了。希望你除了傳書捎信而外,我誠心誠意地全都講出來,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柳毅說:”你就放心好了!“龍女於是就從衣襟裡取出一封書信,拜了兩拜把書信交給柳毅。她望著東方愁泣,泣不成聲的樣子。柳毅見了,心中也好不悲切。他把書信揣起來,就又問道:”我不知道你放羊有什麼用,難道神祗也宰殺生靈嗎?“龍女說:”這不是羊,是雨工。“”什麼是雨工?“龍女說:”雨工就是雷霆之類的東西。“柳毅仔細看那些羊,羊的行動與其它羊很不一樣,但羊的大小以及羊角羊毛與別的羊完全一樣。柳毅說:”我是送信人,日後你回到洞庭,可不要把我忘了,不見我呀。“龍女說:”怎麼會呢,我們應該像親戚那樣,常來常往。“說完,柳毅作別東去。走了不到幾十步,回頭望龍女和羊,全都不見了。那天晚上,來到城裡告別了朋友,一個多月之後便回到家鄉,就到洞庭察訪問。洞庭湖的南面,果然有一棵社桔樹。於是他就改換了衣帶,面對著桔樹,拍打了三下。不大一會兒,水波間出現一個武夫,他拜問柳毅說:”貴客是從哪裡來的?“柳毅不告訴他實話,說:”我是跑來拜訪龍王的。“於是,那武夫在前邊揭水指路,拉著柳毅往裡走。他對柳毅說:”你應該閉上眼睛,一會就到了。“柳毅照他說的去做,果然不一會兒就來到龍宮。睜眼一看,樓臺殿閣,門戶千萬,奇花異草,無所不有。那武夫就讓柳毅在一間大廳的一角停下,說:”你在這等著。“柳毅說:”這是什麼地方?“武夫說:”這是靈虛殿。“柳毅仔細觀瞧,則是人間的各種奇珍異寶,全都陳列在這裡。柱是用白璧雕成的;牆是用青玉砌起的;床是用珊瑚做成的;簾子是用水精做成的;在翠楣上雕飾著琉璃;在虹棟上裝飾有琥珀。建築之宏偉,雕飾之精巧,不可言喻。然而龍王久久不到,柳毅便對武夫說:”洞庭君在哪呢?“對方說:”我們龍王正在玄珠閣,與太陽道士講大經,不一會兒就能完。“柳毅說:”什麼是大經?“武夫說:”我們龍君是龍,龍以水為神,拿一滴水可以包容陵谷;道士是人,人以火為神聖,用一盞燈就可以燒掉阿房宮。但是靈用之道不同,玄化之理各異。
太陽道士精通於人間道理,我們龍君邀他來講聽。“剛講完,宮門開啟,只見一人身披紫衣,手執青玉出現在那裡。武夫跳起來說:”這就是我們龍王。“於是他就到龍王面前稟告。龍王望著柳毅問道:”難道你不是人間的人嗎?“柳毅回答說:”我是。“柳毅下拜。
龍君也下拜。龍君讓柳毅入座,對柳毅說:“水府幽深,寡人愚昧,敢問夫子不遠千里而來,有什麼事嗎?”柳毅說:“我是大王的同鄉,生長在楚地,遊學於秦地,前些日子赴考不中,走到涇水邊上,看到大王的愛女在野外牧羊,風吹玉環,雨澆兩鬢,窘迫得令人目不忍睹。於是我就問她。她對我說,因為夫婿對她不好,公婆不管,以至於到了這種地步。她講話的時候涕淚淋漓,確實令人傷心。她請求我來送一封信,我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