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從袖內取出那封信,從頭到尾仔細觀瞧。只見上邊寫道:
大人來禁菸,
廣州萬民歡。
可恨英夷酋,
暗設巧機關。
前途多風險,
事事有阻攔。
懇請林青天,
心要穩如山。
為民除禍患,
英名萬載傳。
如用小民時,
可找鄺東山。
林則徐把信看完,輾轉思索,感慨萬千:鄺東山——此人是誰呢?為什麼捉住刺客,不見我面?他捉拿刺客,是事出有因,還是巧遇?從信上不難看出,此人曉得的事情很多,必有一定的來歷。可惜沒有見面,只好到了廣州,再尋找他吧!林則徐想到這裡,把信儲存好,又處理了幾份公事,便到寢室休息。
掌燈以後,林大人起來,梳洗完畢,林升伺候他用了晚膳,又略略歇息了一會兒,這才吩咐升堂。林升領命,忙到外面安排。頃刻之間,一切準備就緒,來到後廳,把林大人請到二堂。
林則徐來到二堂升坐,官兵衛隊分立兩旁。二堂內外,燈火通明,鴉雀無聲,靜得叫人可怕。林則徐環顧左右,接著吩咐:“帶刺客!”值日的衙役急忙傳話:“帶—刺—客—”時間不長,官兵們連推帶揉,把刺客押到堂口,大聲吆喝:“跪下,快跪下!”這個刺客還挺光棍兒,任憑你喊破嗓子,他也不跪。官兵一按他的腦袋,他還直著脖子,瞪著眼睛,一個勁地撲稜。可是,這地方不是立光棍兒的地方,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你這條光棍兒,即使有一摟粗,到了這個地方,也會叫你彎下來。官兵們一看不下跪,“呼啦”一聲,又上來幾個,有的按頭,有的按背,有的架膀子,有的踹後腿,三下五去二,就把刺客按倒在地。有個當兵的還怕他不老實,又用腳狠狠踩住他的小腿。
林則徐坐在上面,目不轉睛地瞅著刺客在下面折騰。他邊瞅邊想:這個傢伙滿臉橫肉,決非善茬兒。就衝他這股蠻橫勁兒,可能是個亡命徒。可是,你再玩兒命,到我跟前也得收斂點呀!你要連我也沒看在眼裡,那一定是很有來頭了。林則徐見刺客跪穩定了,這才問道:“你是什麼人?家住哪裡,叫什麼名字,因何刺殺本欽差?”
這個刺客,抬頭看了林則徐一眼,臉上的肌肉蹦了幾蹦,連嘴都不張,又把頭低下了。林則徐重複問了幾遍,這傢伙還是一聲不吭,反把眼睛閉上了。官兵們一看,火往上撞,“僻僻啪啪”,朝他後背,就是一頓鞭子。這個刺客還真不含糊,光是咬牙咧嘴,就是一聲不吭。
林則徐邊看邊想:這個歹徒骨頭挺硬,寧死也不招供。看來,在他背後,一定有人掐著他的脖子,不讓他吐露真情。真要這樣,就事關重大了,我要慎重行事。
林則徐把手一擺,官兵們這才收住了鞭子。林大人既平和而又嚴肅地問道:“你是什麼人,誰指使你前來行刺?難道你不怕死?”刺客聞聽,抬起頭來,嘿嘿一陣冷笑:“姓林的,你不必費事了。實話告訴你,你就是問到來年,也白費唇舌。該殺該剮,給我來個痛快吧!”林則徐聽了,並不生氣,接著問道:“你既不肯招認,本欽差也不強迫於你。我只問你為何要殺我,難道你我有仇不成?”“這個……咱倆呀……一無仇,二無恨,反正……反正我要殺你。這次行刺失敗,乃是天意,該著你走運,我倒黴。我只求你給我來個痛快!”
林則徐一聽,縱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我之間,既然無仇無恨,就不該對我下此毒手。可見今日行刺。你是受他人唆使。你哪兒想到,行刺未遂,反當了替罪之羊,真是可氣又可笑啊!現在看來,你來行刺,責任並未在你身上。本欽差雖掌生殺大權,但決不盲目行事。今日看在你無知的分上,饒你不死。”林大人說罷,吩咐兩旁:“來人,給他解開綁繩,把鋼刀歸還給他,放他逃命去吧!”差人們一聽,霎時間都愣住了:是聽錯了呢,還是欽差大人說錯了呢?一個個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林則徐一看,正顏厲色地說道:“你們還愣什麼?快把綁繩解開,放他逃命!”差人這才聽明白,真要放走刺客。心裡都想:刺客險些把大人刺死,罪多大呀!怎麼還輕易把他放了?可是誰敢問呢!只見一個差人趕緊上前,解開綁繩,把刺客從地上扶起來。另個差人取來鋼刀和包袱,一邊遞一邊嘟囔:“給你,回家去吧!多咱呆悶了,再來行刺。反正沒刺死人,就沒事兒!”
林則徐這麼做真是出乎刺客意料之外。他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差人給他解開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