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清政府。現在,正是咸豐十年三月上旬,也是奕諠登基以來最麻煩、最苦惱的歲月。廣州被英、法、美、俄四國攻陷了;英、法聯軍進逼北京,談判不成,一再失利;天津、北京處於洋人大炮的威脅之下。四月二十一日,舟山群島失陷;五月二十七日,英軍佔領大連灣;六月八日,法軍佔領煙臺。英、法侵略軍不斷向中國增兵,並叫囂說,要打進北京去,迫使清朝皇帝答應他們的一切要求,清政府按倒葫蘆瓢又起,內外交困,簡直到了無法維持的地步。
當江南大營被毀的訊息傳到北京後,咸豐帝不住地頓足捶胸,連聲長嘆。當晚,他把協辦大學士肅順找到東暖閣,屏退左右,商討對付太平軍的辦法。肅順是咸豐皇帝最得意的寵臣,君臣二人無話不談。肅順也深知皇上的心意,所以,咸豐帝每遇到大疑難問題,是一定要與他商量的。
咸豐帝讓肅順坐下,口打唉聲說:“朕心比天高,命如紙薄。自登基以來,就沒遇過一件大喜事。長毛子倡亂於內,洋鬼子貽禍於外。神州大地賊盜蜂起,黃河兩岸連年歉收。國庫無開餉之銀,黎民有塗炭之苦。十年來,朕不敢有絲毫懈怠。而國運並無轉機,反而愈加不堪。是老天有意懲罰朕,還是國運到了氣數?想祖宗創業之艱難,二百餘年傳到朕手裡,一旦斷送,有何面目見先帝於九泉?”說罷,掩面而哭。肅順忙跪在他腳下,以頭觸地:“聖上德配天地,功過堯舜。四海之內,誰不頌揚。眼下雖有種種疑難,只要皇上勵精圖治,何愁天下不定、匪盜不平?”
咸豐搖頭說:“難哪!朕已才枯智窮,唯仰仗愛卿,替朕分憂了。”肅順忙說:“奴才願伺候聖上一輩子。”咸豐讓肅順歸座,又說道:“卿可知江南大營的事?”“奴才知道。”咸豐道:“朕原以為,長毛內訌,自相殘殺,這是天賜的良機。破敵之日,屈指而達。誰知卻適得其反,賊勢復熾,又破我大營。這個亂攤子,如何收拾?”肅順道:“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但講無妨。”肅順把大白臉一仰,低聲說道:“自聖祖入關以來,把尊滿排漢定為國策。二百多年來,雖換了六位聖主,此策未變。然萬物都在變化,決不可墨守成規。奴才早就看出來了,本朝若想中興,非重用漢人不可。陛下聖明,才破例重用了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李鴻章、曾國荃等人。正因為依靠了湘軍,才保住了大江南北的疆土。否則,還不知鬧到什麼地步。”肅順偷眼看看皇上,又繼續說道,“可恨的是,以惠親王、禮親王為首的一群王公貴戚,卻對此極力反對。奴才斗膽說,這些人鼠目寸光,自以為是。平日趾高氣揚,遇事一籌莫展。哼,簡直是本朝中興的一大障礙。”
“說得對!”咸豐忿忿地說,“就因為朕準了你的本,重用了曾國藩,才衝了他們的肺管子。他們張嘴祖宗的家法,閉口滿、漢有別。從各方面向朕施加壓力,真是混帳透頂。”肅順接著說:“請陛下恕奴才直言,您雖然重用了曾國藩,並不曾放開手腳。比如,僅封他督辦湘軍,掛個兵部尚書的虛銜,名曰節制四省軍務。然而,很多滿洲大員並不聽從他的呼叫。不是拖糧,就是欠餉。致使湘軍的威力,始終難於發揮。即使是陛下您,也存在偏見。讓湘軍出力,而使江南、江北兩大營收功。”
肅順的話,點中了咸豐帝的要害。他的臉頓時緋紅,表情極不自然。肅順急忙跪倒,免冠叩首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咸豐道:“卿說的是,朕是有意偏袒了滿人。可是,這些奴才不爭氣,辜負了朕的苦心。”肅順道:“長毛子破了江南大營,和春、張國樑俱歿。賊勢復熾,勇不可當。方才奴才聽說,鎮江、蘇州、常州、湖州都失陷了。陛下再不採取緊急措施,大局可就難以收拾了。”
咸豐如坐針氈,忙問道:“卿有何良策?”肅順道:“奴才以為要收拾大局,非破格重用曾國藩不可。給他兵權,給他實權,給他節制滿漢的生殺大權,只有這樣,才可以軍政合一,行之有效。”“好!朕準本。”
第二天,咸豐皇帝頒下聖旨:擢升曾國藩為欽差大臣,兩江總督,節制長江各省軍務,總督、巡撫不分滿漢,盡歸其呼叫。並賜他尚方劍一柄,有先斬後奏之權。曾國藩在武昌接旨,涕淚橫流。向咸豐表示,誓滅長毛,為主子盡忠。
咸豐的聖旨,得到了漢族官僚地主的同聲稱讚,加強了滿漢地主官僚的團結,協調了中央與地方的關係。就曾國藩個人來說,這道聖旨使他既有了督符,又有了兵符。從而,掌握了實際上的軍政大權。他接任以後,把他的對手——皖南督辦軍務大臣張帝、浙江巡撫王有令、江蘇巡撫薛煥、閩浙總督慶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