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爺告訴我,安徽海關有個空缺,有意派我去。不過,得這個數。”惠徵伸出三個手指頭。“三百兩?”惠夫人問。惠徵說:“什麼三百兩,人家要三千!”“啊?天哪!”惠夫人吃驚地說,“這麼多銀子,咱們哪裡去弄?”“是啊!所以,我才沒對你說。”惠徵嘆息道,“人心不古,惡習成風,這世道愈來愈糟了。”
惠夫人低著腦袋尋思了一陣,把牙一咬,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似地,對惠徵道:“咱成親時,孃家給了我不少陪送。我原想,不到最困難的時候,決不動用。我看現在也差不多了,你把它拿去運動桂老爺吧!”說罷,把皮箱開啟,取出一包沉甸甸的首飾,交給丈夫。
惠徵接過觀看,但見金光閃閃,耀眼生輝。原來是金鐲兩副,金磚五塊,鑽石耳環、金簪、鳳釵各兩副。還有一隻十分別致的翡翠戒指,上邊鑲著黃豆粒那麼大的一塊紅寶石。另外,還有金銀戒指十幾個。惠徵驚喜道:“難為你還保留著這麼多好東西。要叫我知道哇,早就花光了。”惠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所以,才沒敢告訴你。”惠徵從炕上跳下來,邊穿衣服邊說道:“我這就去找桂老爺去,求他把海關道這個缺給我按住。真要是如願以償,這點手飾又算得了什麼?”惠夫人說:“千萬留神,莫弄個雞飛蛋打。”惠徵換了一套比較整齊的服裝,拜望桂老爺去了。
惠夫人焦急地在家裡等著,心裡不住地禱告神佛。“嬤嬤(滿語,即媽媽),您怎麼還沒睡呀?”房門開了,說話的正是長女蘭兒,蘭兒這年才十三歲,不但人樣子長得好,又聰明伶俐,比十八九歲的大姑娘還懂事,惠征夫妻把她愛如珍寶。
惠夫人一把將蘭兒摟到懷裡,把方才的經過講了一遍。蘭兒笑著說:“嬤嬤請放寬心,阿瑪(即父親)一準時來運轉,官運亨通,您就等著喜信兒吧!”蘭兒幾句話把她娘說樂了,問道:“何以見得?”蘭兒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這幾天我心裡特別高興,好像咱家有什麼喜兆。”“阿彌陀佛,但願如此。”惠夫人又虔誠地禱告起來。
奇怪的是,惠徵一去不歸,害得他孃兒倆足足等了一夜。直到次日早飯之後,惠徵才興沖沖走進房門。一進門就喊叫道:“大喜,大喜。”惠夫人忙催問道:“有話你就快點兒說吧,都把人急死了!”
“夫人容稟!”惠徵拉著戲腔,說道,“學生奉夫人之命,前去拜望桂老爺,獻上重禮一份。那桂中堂果然喜上眉梢,當即委了我個安徽海關道員,併發給我關憑路引,月底就要走馬上任了。夫人哪,你說這不是大喜事嗎?”惠夫人聞聽,如釋重荷,樂出了眼淚。蘭兒道:“吉人自有天相。還得說咱祖上有德,阿瑪為人厚實,感動了神佛,才有今日的善報。”“蘭兒說得對!”惠徵說,“你們孃兒幾個把東西歸整歸整,我還要張羅幾百兩銀子,好路上用呀!”
一家人正在說話,忽聽門上一陣大亂。惠夫人說:“一定是賬主又來討債,你快點躲躲吧!”惠徵道:“來不及了。”蘭兒仗著膽子往外觀看,就見門前車水馬龍,來了幾位官長:其中有戶部王主事、禮部孫學臺、宗人府的徐老爺,另外還有兩位,不認識。王主事在院中喊道:“惠徵兄,還不出來迎接客人?我等給你祝賀來了!”惠徵見不是討債的,這才放心。趕緊整理衣帽,接了出來:“歡迎諸位大人光臨寒舍,屋裡請,屋裡請!”惠徵把眾人接進正房,分賓主落座。蘭兒忙燒水敬茶,幫助爹爹招待客人。
王主事帶笑道:“今早得知,惠兄榮任安慶關道臺一職。真令人羨慕不已,特來賀喜。”孫學臺說:“安慶關是個最肥的美缺,多少人為之垂涎三尺。此番惠老爺走馬上任,還愁府裡沒有金山銀山嗎?”一句話把眾人都說得哈哈大笑。宗人府的徐老爺道:“聽說惠兄本月內就要上任,我等特備下薄儀幾份,請兄笑納。”說著,把禮單呈上。惠徵假意推辭一番,最後還是受了。王主事又說道:“今晚在前門外‘第一春’為惠兄餞行,萬望賞光。”眾人又說笑了一陣,然後起身告辭。
惠徵把眾人送到門外,拱手告別。忙回到屋中,從袖口裡取出禮單,想看看都是什麼,“惠老爺在府上嗎?”惠徵一聽又來人了,忙把禮單掖到靴筒裡,笑著接了出來。
簡短捷說。從這天開始,惠徵這所冷漠荒涼的三合小院,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歡聲笑語,車馬盈門。說來也怪,經常登門的賬主也無影無蹤了。
如今,惠徵變成了忙人。一直忙活了半個多月,這才離京赴任。一路上,曉行夜宿,飢餐渴飲。這天,終於來到了安慶。該地文武照例迎接,把這位堂堂的三品大員接進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