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贊成他的,我也在前進,卻是在爬。……這一時期我們生活過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艱苦都嚴肅……十月革命節的那天,我進了醫院。八號那天,雷雨很大,九、十點鐘的時候,也頻到醫院來看我,我看見他兩個眼睛紅腫,知道他一夜沒有睡,但他很興奮地告訴我:'《光明在我們的前面》已經完成了'。他說'光明不是在我們的前面嗎?'中午我生下了一個男孩。他哭了,他很難得哭的。他是為同情我而哭呢,還是為幸福而哭呢?我沒有問他。總之,他很激動的哭了。可是沒有時間陪我們,他又開會去了。晚上他沒有告訴我什麼,第二天他才告訴我,他在左聯的全體會上,被選為出席蘇維埃第一次代表大會的代表。並且他在請求入黨。這時我也哭了,我看見他在許多年的黑暗中掙扎、摸索,找不到一條人生的路,現在找著了,他是那樣有信心,是的,光明在我們前面,光明已經在我們腳下,光明來到了。”(丁玲:《一個真實人的一生》)
胡也頻的政治活動日益頻繁,黨組會有時就在他們家裡召開。也頻交了許多工人朋友,丁玲記得一個工人來過他們家,像熟人一樣,他教她唱《國際歌》。丁玲感到從未有過的新鮮。
此時,這兩個年輕的革命作家,在黑暗中經過一段大膽的探索之後,思想前進了,感情昇華了,他們徹底擺脫掉痛苦仿煌的重圍,看到人生的曙光,信仰化為明麗的朝霞,照耀著前進的路。
胡也頻要去江西蘇區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他們本打算把嬰兒送回湖南,一同前行,但時間來不及,決定也頻一人先走。
1931年1月17日,早晨,胡也頻告訴丁玲,他要去開左聯執委會。他穿著暖和的長袍,興高采烈地走了。中午,他沒有回來,天黑後,外面颳起風來,他還沒有回來。一天,兩天過去……丁玲十分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內心痛苦地呼喊著:“我要救他,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我實在不能沒有他,我的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
她四處奔波,組織、同志、朋友也在多方營救,但毫無結果。
這一天,2月了日,在龍華牢獄。白天,胡也頻給妻子寫好了一封信,告訴“年輕的媽媽”,他在牢獄裡的生活情況,並表示不會讓青春在獄中白白度過,他要寫出更好的作品來。他希望丁玲把孩子送回湖南,堅持寫作,要她不要脫離左聯,鼓起勇氣,擔當一時的困難……署名是“年輕的爸爸”。可是到了夜晚,胡也頻沒有料到,被捕的人們都沒有料到,事情來得這麼快,黑幕把他們二十三顆充滿希望,充滿理想的生命裹走了。
2月7日——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優秀的左聯革命作家胡也頻、李偉森、柔石、馮鏗、殷夫及其他革命者共二十三人,飲彈倒在龍華的荒野上……
不幸的訊息傳來,丁玲不能自已地痛哭,瘋狂地痛哭起來。她“想到他的勇猛,他的堅強,他的熱情,他的忘我,他是充滿了力量的人呵!他找了一生,衝撞了一生,他受過多少艱難,好容易他找到了真理,他成了一個共產黨員,他走上了光明大道。可是從暗處伸來了壓迫,他們不准他走下去,他們不准他活……”悲痛之中,丁玲漸漸意識到,要挺起腰桿,要堅強地生活下去。她說:“悲痛有什麼用!我要復仇!……問題橫豎是一樣的。他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他用他的筆,他的血,替我們鋪下到光明去的路,我們將沿著他的血跡前進。”(丁玲:《一個真實人的一生》)
在危難時刻,丁玲的意志沒有被瓦解,而是變得更加倔強堅定。她把剛滿三個月的嬰兒送回湖南老家,又奮不顧身地投入更殘酷的鬥爭。
她曾找過黨中央領導張聞天,要求到蘇區去,但組織上考慮,丁玲負責左翼機關刊物《北斗》的工作更合適。此時的上海,白色恐怖日益嚴重,進步刊物屢遭查禁,左聯書店被封閉,丁玲毅然挑起了創辦《北斗》的重擔。
丁玲的工作受到魯迅、瞿秋白等人的支援,魯迅借回答《北斗》雜誌的詢問,發表了《答(北斗)雜誌社問》,併為《北斗》翻譯和撰寫過許多文章。瞿秋白寫雜文是從給《北斗》寫稿開始,井以此為陣地,發表了大量論文與翻譯作品。馮雪峰、阿英、周揚、夏衍以及謝冰心、陳衡哲、凌叔華、沈從文等著名作家,都在《北斗》上發表作品。著名詩人艾青的第一首詩也是在《北斗》上發表的。《北斗》還積極參加文藝大眾化的討論,經常召開讀者座談會,與他們保持密切聯絡,從中發現培養了不少文學新入和工農作者。
鬥爭把丁玲錘鍊得更堅強、成熟。她不僅寫文章,辦刊物,還參加廣泛的社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