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1 / 4)

根深走到炕邊,指著淑蘭吼道:“你自己還不吃飯?鬧了這麼個大揭鍋,還不都是怨你?我當初勸你尋玉龍,你不聽,要是尋了玉龍,我們都能沾上光;這下子可好,沒沾上你的光,反倒受了你的害,你還腆著個臉子不吃飯?”

母親勸說根深:“別說了,你妹妹心裡已經夠難受了。”

根深把最近的失望與痛苦一股腦地朝著淑蘭發洩出來:“她心裡難受,別人心裡就好受嗎?都是因為你,咱家被弄成富農,爹被人批鬥遊街,我的親事攪黃了,虎子受人欺負,媽跟著生閒氣……一家人跟著受連累,還不都是因為你……”

淑蘭被二哥一頓挖苦,心如刀絞,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秀竹勸說根深:“你少說幾句吧。”母親連呼哧帶喘地也往外推搡根深:“可讓你氣死了,我的小祖宗,還讓你妹妹活不活?”根深指著淑蘭說:“她不願意活就去死。”母親用頭撞根深:“你走!你走!”根深走到屋門口,又回過頭來指點著淑蘭說:“都是你,毀了咱這個家,”然後才揚長而去。

夜深人靜,所有屋裡黑著燈,窗外的月光照著淑蘭那張慘白的臉。二哥和弟弟睡西面第一間屋子,大哥大嫂睡西面第二間屋子,父母和虎子睡東面的第二間屋子,淑蘭單獨睡在緊東頭的套裡間裡。此刻,淑蘭一點睡意也沒有,想起幾天來自她婚事引起的一連串的遭遇,欲哭無淚,淚水似乎在一天之內全部流乾了。從她記事開始,家人全寵著她,街坊鄰居都敬著她,學校的老師也捧著她,幾乎沒有受過什麼委屈。人生的道路一帆風順,沒有經歷過生活的艱難和坎坷,眼前總是充滿著明媚的陽光,盪漾著溫暖的春風,總覺得生活是如此地美好。如今,美好的生活被無情的社會現實擊得粉碎,彷彿被拋到無底的深淵,到處是刺骨的寒風。父親成了富農分子,一家人在村裡抬不起頭來,二哥的媳婦吹了,虎子遭人欺負,母親也跟著生閒氣……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她的罪過。假如她心甘情願地嫁給閻玉龍,家裡不會落到如此下場。思來想去,覺得對不起父母,對不起二哥,也對不起小侄子……對不起所有的家人,連自己都對不起。父母和家人省吃儉用地供她讀書,希望她有一個美好的前程,上大學的希望破滅了,那不是她的罪過,回到農村當上民辦教師,學生們愛戴她,家長們尊敬她,社員們羨慕她,父母已經很知足了,多年的書總算沒有白念。上了十多年的學又回地裡當社員,連父母都要跟著受人嘲笑,自己簡直成了一個罪人,真不該再活在這世上。想到以後整天跟土坷垃打交道,跟瞎字不識的農民一起勞作,學的知識沒了用武之地,心裡悲觀委屈極了。生活看不到一點希望,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奔頭?活著既然沒了意思沒了奔頭,那麼,還不如一死了之。反正人活到多大歲數也是個死,死了也就沒了煩惱和痛苦,厭世輕生的念頭開始籠罩了她的心。

富農的兒女們 第六章(6)

淑蘭終於打定死的主意。怎麼死法,一種種的都想過了。扎井灌一個大肚子,死後簡直是太難看,吃鋅喝滷,家裡沒鋅沒滷,用刀割腕或是抹脖子,血糊流爛的屍體擔心家人害怕,覺得還是上吊為好,能落個囫圇屍首,但不能吊死在家裡,那會給虎子幼小的心靈留下永遠抹不去的陰影。

隔著門簾就是父母睡覺的屋子,父親這些天被折騰得太疲乏,發出有節奏的鼾聲。怕驚動父母,淑蘭也沒敢拉燈,藉著月光穿好衣服,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當她悄悄地經過父母跟前時,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看到父母已經蒼老的面容,眼淚刷刷地流了出來。她在心裡默默地說,爹,媽,原諒女兒的不孝,請多多保重,你們的養育之恩,來世一定報答。

月光下的院子十分安靜,淑蘭摘下掛在牆上的一根繩子,輕輕地開了大門,邁出門檻,又把大門虛掩上,才直奔閻鐵山門前的閒院子。那裡有一棵棗樹,吊死在棗樹上,最起碼能給她所恨的閻鐵山家添一個膩歪。

天空中掛著一輪明月,村子在如水的月光中熟睡著,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像孩子夢中的囈語。四周靜悄悄的,乍暖的夜風中還帶著一股寒氣,淑蘭在棗樹上拴好繩子,下面碼好幾塊磚,看著隨風輕輕擺動的繩子套,又有些猶豫起來。幾小時後,月亮會從西邊落下去,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來,醒來的村莊又是一番忙碌熱鬧的景象。而她早已閉上了眼睛,永遠不會醒來,永遠看不到日出日落,雲捲雲舒,花開花謝,聽不到鳥叫蛙鳴,雞唱狗吠,永遠孤零零地躺在漫窪野地的泥土裡……那是多麼地悲哀呀!想到這裡,心就像被剜去一樣難受。等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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