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竹看虎子不聽話,朝著屁股就給了他兩巴掌:“讓你不走,讓你不走!”虎子“哇哇”地大哭起來。當姥姥的趕緊護著外孫,然後衝閨女發火道:“你有什麼氣就衝我撒,憑什麼打孩子?”秀竹眼裡含著淚水,指著虎子說:“你不走我自己走。”母親對秀竹說:“你願意走你走,讓虎子住夠了,什麼時候願意回去,再讓他舅送他。”
虎子真怕讓他自己住姥姥家,就跑到媽媽的跟前。秀竹伏下身子,擦去兒子臉上的淚水,與虎子商量:“咱回家吧?”虎子點點頭。
秀忠自始至終沒從屋裡出來。
太陽被一層烏雲遮住了,街上的行人都像罩上一層陰影。秀竹強忍心中的委屈,推著車子馱著虎子,戀戀不捨地離開孃家,離開再三挽留她的母親,走上回婆家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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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農的兒女們 第十章(1)
秀竹從孃家回來,一直悶悶不樂。
孃家,那是所有出嫁婦女人生中的第一旅站。秀竹在孃家度過了二十二個春秋,對那裡的一草一木,對自家的小院,對家裡的親人,都充滿著深厚的感情。那裡留有她艱難跋涉的足跡,留有她的歡聲笑語和苦澀的記憶。父親死時她才十五歲,弟弟剛滿十歲,農村中一個家庭沒有男勞力,就等於塌了大半邊天。為了把塌了的天支起來,她過早地幫著母親挑起生活的重擔。當時是一家一戶地搞單幹,秀忠還小,母親常年病病歪歪的,主要是靠她那勤勞的雙手,把家支撐下來。她的勤勞能幹,在附近的村莊上是出了名的。幾年之後,地歸了集體耕種,人們靠掙工分吃飯,秀忠也長成半大小子,在生產隊能頂半個勞力。依母親的主意,不讓他上學了,讓他回到隊裡掙工分,最起碼能減輕家庭的負擔,家裡供一個學生讀書的確有困難。秀忠品學兼優,老師認為他很有前途,半途而廢簡直太可惜了。秀竹向母親做了保證,不管吃多大苦受多大累,也要把弟弟供出來。她是二十歲時與根來定親的,依根來父母的意思,當年就把秀竹娶過來,可為了供弟弟上學,她把婚期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二十二歲那年的冬天。結婚後根來曾對她說,要不是看中了你勤勞能幹,心眼又好,早吹你這麼八個了。秀忠參加了工作,她心裡是多麼地驕傲和自豪呀!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沒有她這個姐姐,秀忠只能是一個土裡刨食吃的莊稼人。
秀忠已是娶妻生子的人了,又是國家幹部,竟然說出“從今往後,我沒你這個姐姐,你也沒我這個弟弟”的話,真是傷透了她的心。賭氣子回婆家,還讓虎子捱了打,秀忠竟然都沒有出來說句話。難道真想跟自己斷絕關係?那裡是她的孃家,有她掛念的母親,有她喜歡的小侄女……真是不敢往下想,一想起來就要傷心落淚。跟秀忠鬧了氣不能跟母親說,說了怕她跟著生氣。回到婆家以後,連丈夫都沒說,覺得丟人,只能把一肚子委屈悶在心裡。
婆婆看她從孃家回來情緒不好,沒有親自問她,而是在背後問虎子,你姥姥結實嗎?虎子說結實。你媽跟你妗子吵架了?虎子說沒有。跟你舅鬧彆扭了?虎子說不知道,姥姥攔著我媽,我媽非走,我不想走,媽還打了我,打完後她哭了。婆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虎子說,真不知你媽怎麼回事,每次回孃家,說住兩天就兩天,這次說住兩天只去了一天,回來一點都不高興,真讓人替她揪心。
婆家的門上檻新掛了塊寫著“富農”的白牌。出來進去,每看見那塊白牌,比看見擺著的一攤狗屎還膩歪。富農成分讓婆家受到一連串的打擊,也讓弟弟跟著受了連累。秀忠在公社裡混一碗官飯吃,連黨都入不上,沒了前途,被別人瞧不起,這樣一想又覺得弟弟也怪可憐的。心情不好,話趕話趕地跟自己拌幾句嘴,儘管說出傷她心的話,看來也應該原諒,誰讓他是個弟弟呢?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做得並不完全正確,假如心平氣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能秀忠會理解,不至於姐弟倆的關係鬧僵了。自己一賭氣子回了婆家,母親的心裡可能還彆彆扭扭的,弄不好還會犯了癆病。
午飯之後,秀竹無精打采地跟淑蘭一起刷鍋。
根來挑著水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對秀竹說:“別刷了,秀忠捎了信兒來,讓你回去一趟。他姥姥病了。”
富農的兒女們 第十章(2)
秀竹一聽,立刻著急起來,埋怨根來:“你怎麼不早說呢?”
根來說:“叔叔從公社開會回來,才告訴我的,是秀忠讓叔叔捎來的信兒。”
秀竹放下刷鍋的炊帚,進屋把事情跟婆婆說了,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