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聲音自然是低沉的。可是,她多年習武,即使是低沉的聲線,也穿得很遠,況那一手被朱說品評指點過的琴藝,更是非一般人所能比。而他們所在的畫舫,本就是萬麒包下的,宋州城花魁名伎顧燕燕的畫舫。
萬麒其實也是微醺,而且,再過幾日,就要回到洛陽,從此與李靜分別,心情自然抑鬱。
可是,再多的抑鬱,在早就做出了決斷之後,也不能再表現出來。
所以,他沒有辦法在李靜的家中與李靜告別,只想在這種旖旎輕鬆的氛圍中,在李靜仍在為他人的離去傷懷的狀態下,在李靜的無知無覺之間,與她告別。
同樣悵然失意的兩人,並沒有想到,李靜的這一曲,引起了多大的轟動效應。
李靜幼年時,就以“弄琴公子”名動坊間,李家為她舉辦的及笄禮,雖說高調,可是,隔日,就是李夫人去世,之後又是她的葬禮,因此,李靜女子的身份,並沒有在宋州城傳開。
只是,如今,距離李夫人的葬禮尚不滿七七,本該守孝的李靜,卻動起了管絃,與人在畫舫逸樂。
李靜紈絝的聲名之外,又加上了不肖兼不孝。
當然,也有少數的幾位有心人,欣賞了李靜絕佳的琴藝歌喉,為她不是名伶而可惜。
第二天,李靜還在宿醉中尚未清醒,萬麒就在他的房間留下了一封短短的告別書信,帶著他家的丫鬟、小廝,悄然離開。
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萬麒的衣物飾品,沒有留下分毫。
如果不是李靜開門時,房間裡薰香的氣味還未散去,李靜甚至懷疑,這間房間,從來都沒有住過人。
摩西、王炎的房間,卻是儘量的儲存著完整。
展開那封書信,李靜反覆閱讀了數遍,才摺好放在袖間,走到窗前,把窗扇開到最大。
萬麒的好,她又豈會感知不到?
不過,五年的照拂,已經足夠,他們,終究是隻能陪對方一程,而不是一生的人。
李靜又在山上住了三天,才下山回到李家,如今,宋州城中,李家不肖的公子,在母親七七未滿之際到畫舫飲酒狎妓、彈琴逸樂的事,已經傳遍了坊間。
看著換回一身孝衣的李靜,守門的小廝真想用眼睛把她射殺。
就是一向疼她的紅姑,也不輕不重的責備了她幾句。
李靜初始並沒有聽明白,在聽懂之後,才意識到,原來,守孝,並不是守在家中這樣簡單而已。守孝期間,不僅要撤去環瑱,不談婚嫁,更重要的,是要在言行上守孝,談笑尚且失禮,更遑論逸樂。
分明,李靜的琴音歌聲,都是鬱悶之聲。卻被扣上了一個不肖子的帽子。
好在,她是女子的身份還沒有傳揚開來。否則,何止是不肖這樣簡單,簡直要被宗族浸豬籠了。
李靜微微苦笑,可是,在魏諶找他飲酒之時,她仍然絲毫沒有猶豫的出門了。
好在,魏諶雖然多年從軍,畢竟也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一些忌諱也是懂得,並沒有帶李靜去酒樓,而是帶了酒,騎著馬一起與她到郊外踏青,同行的,還有決定在歸德軍中擔任書記官的魏紀,以及病癒的李讓。
魏家兄弟騎馬,李靜陪李讓坐馬車。
之後,李寂曾經把李靜叫到書房談過一席話。對於在畫舫彈琴那件事,李靜態度誠懇的做了解釋,當然,隱去了她與朱說之間的事。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李靜暫時還不想說。正好,她這幾年守孝,不會有人為她提親。而她守孝期滿,在其他人提親之前,朱說就會前來,禮數做足了,即使李寂不同意,她也是要嫁過去的。
她守在這裡三年,是為了回到李夫人的那一日溫柔,並不是真的就把這裡當成了她的家,三年過後,這裡,將是與她無關的存在。
李靜沒有打算把自己的感情,剖開來告訴這裡的任何人,除了已經之情互相心照不宣的李讓之外。
李寂言談之間,滿是對李靜的歉意,同時,也有隱隱的責備。
不管李家如何待她,她在母親屍骨未寒之際飲酒狎妓,撥弄管絃,都是大大的不肖,不僅是往李家臉上抹黑,更是在自毀聲名。
本來,已經有意向李家提親的幾家人,聽到李靜那一鬧之後,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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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寂就是把李靜誇得再好,李靜再怎麼是佛祖本生、皇上御封的義女郡主,也沒有人家敢要這種不肖不羈的女子做兒媳婦。
他們能不讓人說破李靜的女兒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