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歌聲。
人形都躺下了,雨還下不停。
香和煙火都燒盡了。
我跟名望走到下面大廳時,本來看著忍冬醫生檢驗屍體的槍中,微微舉起右手向我們走來。穿著黑色背心的鳴瀨,也板著臉孔站在壁爐前面。
“好像是他發現的。”槍中把手放下來,伸進長褲的褲袋裡,看著管家說。
“他是從樓梯平臺的欄杆吊下來的嗎?”我向槍中確認。
槍中點點頭說:“是的場小姐叫鳴瀨跟末永把他抬下來的,用來上吊的繩子好像是倉庫裡的東西。”
“發現時,這裡的燈開著嗎?”
“好像只有迴廊的燈開著。”
槍中轉個身,又走向忍冬醫生,我和名望也跟在他後面向前走。
越過蹲著的老醫生粗胖的肩膀,我看到甲斐醜陋鬆弛而蒼白的臉。雖細但看起來結實的繩子,從他的喉嚨繞到耳朵後面,緊緊嵌入肉裡。冰冷沉澱的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異臭。我看到屍體的鞋子跟褲管是溼的,地板上有一攤水——是尿失禁。
“怎麼樣?”槍中問忍冬醫生。
“應該是自縊而死。”醫生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勒痕四周有皮下出血現象,不太可能是其他原因死亡後再被吊起來。他把綁成圓環的繩子套在脖子上,從上面跳下來,造成氣管閉鎖以及頸部血管閉鎖,脖子的骨頭也因為衝擊折斷了。”
“是自殺嗎?”
“勒痕並無可疑之處。啊,我是說,如果有人先勒死他,再把他吊起來偽裝成自殺的樣子,那麼,繩子跟勒痕的位置應該會有點偏離,繩子的套法跟力道角度也會不一樣。不過,我都沒有看到這樣的跡象。”
“那麼,果然是自殺。”
“不對!”名望奈志壓過槍中的聲音,說,“甲斐不是自殺的,雖然不知道兇手是怎麼做的,可是,他絕對是被殺的。”
“你怎麼知道?”
槍中有點不高興地瞪著名望,名望以尖尖的下巴,指著斜上方的樓梯平臺。
“你沒看到那裡的雛人形嗎?”
“雛人形?”槍中狐疑地皺起眉頭,“雛人形怎麼了?”
“雛壇上的人形,全都倒下來了。”
“什麼?!”槍中愕然瞪大眼睛。
名望攤開雙手,說:“兇手模仿《雨》的第四段歌詞殺死了甲斐,因為歌詞中有提到‘人形都躺下了’……說不定還有‘香跟煙火’掉在某處呢。”
“可是,”槍中露出無法相信的神情,抬頭看著樓梯平臺,眉間擠出深深的皺紋。“那些芥子雛怎麼會……”他念念有詞地思索著,一臉非常困惑的表情。
我覺得,之前也看過類似的表情、類似的反應,但是,那不是槍中,不是槍中……
我看一眼橫躺在地上的甲斐,突然想起來——對了,那是甲斐。昨天早上,當我們把蘭的屍體從海龍小島搬到平臺上時,稍晚趕來的甲斐就是呈現出那樣的反應。當我從手帕中把紙鶴拿出來給他看,忍冬醫生像唸咒文般開始哼唱《雨》的第二段歌詞時,他就是這樣的反應。
我突然閃過一個想法,難道那個時候,甲斐已經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嗎?我回想甲斐昨天的言行舉動,先是驚訝的表情,然後轉變成一臉的驚恐、顫抖的聲音,還有——我總覺得應該還有什麼——對了,在二樓討論蘭被殺的事時,他很突兀地喃喃說了一聲“不對”。槍中問他是什麼意思,他道歉說他是在想別的事,與案件無關。當時的他垂頭喪氣,緊縮著肩膀。
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與案件無關嗎?或是他已經發現什麼重要線索了?那麼,他所說的“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從屍斑來看,至少死亡五個小時以上了。”忍冬醫生繼續述說他對屍體的看法,“大致上來說,應該是五個小時到七個小時吧。現在是9點,所以死亡時間大約是凌晨2點到4點之間。不過,還得考慮到這個大廳的溫度,所以,等一下我還要聽聽的場小姐的意見,再做檢討。”
我本來想說出昨天在這個大廳發生的事,但是又打消了念頭,因為顧慮到站在壁爐前一直盯著我們的鳴瀨的視線。
我記得我跟甲斐來這裡時,是凌晨2點多。在走廊碰到鳴瀨,被鳴瀨趕回房間時,是凌晨2:40左右。所以,甲斐當然是在那之後死的。
如果甲斐的死,跟昨天那件事有關,那麼,就是因為看到那個戴著能面具的人,所以被殺了。
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