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伏秋的腦殼一抬,就看到了前面遠遠走來的一幫人。
幾乎是電閃火石般一閃念,他心裡突然就明白了……
出聲招呼汪兆豐的,正是龍府的大管家。
屈子祠前祭完龍頭,觀眾還未散盡的時候,大管家就迎上了汪兆豐,講貴客遠來,恰逢佳節,龍老爺忝為地主,卻俗務繁忙,多有怠慢,煩請汪老闆移步,等一下一同去青巖潭上臺觀禮。
這倒是昨日汪兆豐拜會十四太爺時,太爺就同他約好了的——遠來是客,這是人家該盡的禮儀。汪兆豐自然也覺得臉上有光,客氣了幾句,便與商隊眾人一道,隨管家向青巖潭走來。
看看已近賽場,管家便往觀禮臺那邊引,講太爺正等著與客人一道登臺,請汪老闆隨他去,不過臺上狹小,其他諸位只好臺下另尋地方看龍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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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龍船(11)
汪兆豐講這是當然,總不成我們一幫子都擠上去,我和林老闆同去就行了。
不料龍貴卻皺了眉頭,“這個這個”的明顯犯了難。
汪兆豐就問:“怎麼,有什麼不方便麼?”
龍貴就解釋:“汪老闆,對不住,照規矩,這龍舟觀禮,臺上是坐不得女人的。”
“這樣啊?哎喲,這怎麼好呢……”汪兆豐不由得為難了。
倒是林湘君還大度,馬上接了話:“汪老闆,既然是本地習俗,我們當然得尊重。您去吧,我跟他們幾個隨便找地方看就行了。”
汪兆豐想這倒也是,人家不是不客氣,只是規矩如此,勉強不得,便吩咐幾個夥計陪好林湘君,叫了保鏢隨自己上臺去——他想自己這畢竟是出場合,身邊帶個把背槍的人手,好歹也算是壯個門面。
跟林湘君道了失陪,汪兆豐正要走,不料路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少看眼前熱鬧,多思背後煩惱啊。”
眾人扭頭一看,才看見路邊邊悶起腦殼蹲了個人,也不曉得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同他們說話。
倒是林湘君頭一個認出來了:“這不是——雷公寨的田老闆嗎?”
蹲起的那個人,還真是田伏秋,就看他腦殼也不抬,眼珠子盯起地上爬來爬去的螞蟻子,慢條斯理好像在同它們聊天:“前天雷公寨,今天麻溪鋪,四十里路,走得好慢嘍。”
幾個夥計就有些發懵,心想這個人同螞蟻子講話,是不是有毛病喲?
汪兆豐就問:“田老闆,您是在跟我們講話嗎?”
“跟哪個講不打緊,怕只怕言者有意,聽者無心。”田伏秋這才起了身,也不看他們,一邊講一邊就轉揹走。
汪兆豐便道:“田老闆,有話您就直講嘛。”
“我一個山裡人,身無餘財,空手上路,能有什麼話好講?可若是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又有些讓人惦記的緣由,就須想想是非之地莫久留啊。”
他佝起個身子縮起個腦殼,寡淡如水的聲音漸行漸遠。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背槍的保鏢傻了眼睛:“老闆,他什麼意思?”
汪兆豐和林湘君同樣一頭霧水,哪裡答得出?
幾個夥計也被他搞得發懵,就七嘴八舌地講,這個姓田的,神神道道只怕是腦殼有病吧?雷公寨他就趕起我們走,這麻溪鋪又不是他家了,他還要跑起來囉嗦,真是吃飽了沒事做!對,肯定是腦殼有病,搭歪了哪根筋。
龍貴也在一邊催:“汪老闆,請吧。”
“哦,請,請。”汪兆豐也就顧不得多想,帶了保鏢隨大管家而去。
——一路走,他一路總覺得心裡彆扭扭的不蠻對味。
——古古怪怪的,到底什麼意思嘛?
他這麼心裡打鼓的時候,遠處的田伏秋也悄悄停住了腳步。
轉回頭,看到汪兆豐、林湘君他們遠遠的背影淹進了賽場的人潮中,他就曉得自己剛才的一番話,全沒被人家聽到心裡去。
就忍不住搖了搖腦殼,心裡頭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林湘君一路也回了好幾次頭——她總感覺那個悶漢子話裡有話的好像有些深意,並不像腦殼真的不正常。
但又實在想不出到底有什麼深意。
這麼一猶豫,就已經走進了賽場,就看到四四周周到處是歡騰,熱熱鬧鬧吵得她想不下去,後來她看到穗穗她們幾個擠在前面的人群裡頭,還跟她揮手打招呼,就想是不是過去問問穗穗,看她曉不曉得她阿爹話裡的意思,但兩邊雖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