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半真半假的,教我怎麼答你好呢。其實是這樣的:那天我軍包圍太原,我的部下來報,說那裡有這麼一間屋子。我去一看,見到你留下的字條,就知道你住在那裡,便約束部下不準動屋裡的東西。後來我在太原城下叫陣,大哥射了我一箭,但那箭沒箭頭,箭尾卻綁了一封信,約我當晚在河邊見面。我就是那晚跟大哥商量捉弄頡利的事的。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吧?我跟大哥演了一場好戲,教那頡利栽了個大筋斗。到我走時,想起在你屋裡拾到的字條,便還了給他,將你的事情告訴他知道。我那時還警告了他以後再也不要這麼不小心將你一個人拋撇在那裡。誰知他今次又是這樣,幾乎給李元吉害死了你。唉,大哥也太不小心了!”說著連連搖頭。
吉兒咬著下唇,口中又酸又腥,不知什麼時候已將嘴唇咬破了,她卻一點也沒發覺,只在想:“原來……原來他騙我!真是漂亮的謊言啊!編得這般滴水不漏,竟教我一直蒙在鼓中,一點也沒想過他是在撒謊!如果不是突利無意之間說出真相,我永遠也不會向他追問這樣的陳年舊事,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我永遠都會相信他的鬼話!天啊,天啊,他還騙過我嗎?他還有什麼話是假的,我卻一直信以為真?或者,他根本就不曾對我說過一句真心話?”
突然之間,歷歷往事在她心頭一閃而過,過去的一些困惑在一剎那間全部如水晶一般清清楚楚的展現在眼前:“我記起來了!我第二次見他,是在皇宮之中。我那時那麼一廂情願的說他入宮來是特地為了找我。其實那時他才見過我一面,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誰,更不必說會知道我是公主,住在皇宮之中。他那次入宮,一定是別有所求,鬼使神差的卻給我撞上了他。可是他不否認!他故意讓我誤會,以為他不顧危險的孤身闖入宮中只求見我一面!”
她滿面紅潮,胸口不住起伏,“還有,還有!那次突利搶親,他半途裡截住。我又以為他專為救我而來。可是父皇發下木詔勤王的時候,連父皇自己也沒想到會將我下嫁給突利和親;他遠在千里之外,又怎會知道突利會在那一天那一刻經過那一個地方將我搶入突厥軍中?不,不!他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打算來救我!那是巧合!那是天意!可是他又不加否認!他又故意讓我誤會,以為他為了愛我而來救我!謊言!謊言!到處都是謊言!沒有真話!沒有一句是真話!”
突利見她忽然神情大異,睫毛微微顫動,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洞頂,好象著了魔似的,心中大驚,叫道:“吉兒姑娘,吉兒姑娘!你怎麼了?”
吉兒一驚,轉眼看他,只見他滿面關切焦慮之色,心中一酸,忽然明白了他的深情,不顧疼痛的伸手拉著他的手,道:“突利,我真傻!我到今天才知道,誰是真心待我好!”
突利登時滿面通紅,忙將手抽回去,道:“吉兒姑娘,你不要這樣說!你放心好好養傷吧。待你身子大好了,我便送你到長安回大哥身邊。”
“不!”吉兒尖叫道,“不!我不去!我再也不要見他!”
突利嚇了一跳,道:“為什麼?為什麼?”
吉兒定了定神,道:“不要問為什麼了,總之我是永遠也不想再見他。就讓他以為我已燒死在那屋子裡吧!”
突利更是大惑不解,又搔起後腦勺來說:“但這是為什麼呢?大哥以為你給燒死了,一定傷心死了。若果他知道你沒死,他會很高興的。”
吉兒冷冷的道:“他才不會傷心!更不會傷心死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再見他呢?你是不是沒能保住那孩子,便感到沒面目見他嗎?可這不是你的錯啊!你已經盡力而為了,幾乎連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大哥一定不會怪你的。”
吉兒嘆了口氣,道:“突利,你良心太好了,總是以君子之心度他人之腹!你這要吃虧的。”
突利又是窘得面紅過耳,訥訥的笑道:“你太誇獎我了。你若能覺得我有大哥一半的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吉兒大叫一聲:“夠了!看在老天爺的份上,請你別再說他了,好不好?”
突利見她忽然發起脾氣來,更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好!可是你不去長安,卻要到哪裡去呢?”
吉兒默然了一下,臉上忽現淒涼之色,道:“事到如今,我欲不回父皇那兒,亦不可得了。我還是到江都去,長伴父皇左右,再也不管這紛紛擾擾的世間凡俗了。”
突利臉現驚奇之極的神色,手指著她道:“你……你不知道你父皇已經……已經死了嗎?”
吉兒面上刷的一下,變得全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