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自取其辱”,愧對她。
九莉想道:“怎麼這麼脆弱?名人給讀者回信,能這樣已經不容易了。人家知道你是誰?知道了還許不理你。他太不耐寂寞:心智在崩潰。”
她突然覺得一定要看見他家裡的人,忽然此外沒有親人了。
她去看秀男。他們家還是那樣,想必是那位聞先生代為維持。秀男婚後也還是住在這裡替他們管家。九莉甚至於都沒給她道過喜。
秀男含笑招呼,但是顯然感到意外。
“我看他信上非常著急,沒耐心。”九莉說著流下淚來。不知道怎麼,她從來沒對之雍流過淚。
秀男默然片刻,方道:“沒耐心起來沒耐心,耐心起來倒也非常耐心的呀。”
九莉不作聲:心裡想也許是要像她這樣的女人才真瞭解她愛的人。影星埃洛弗林有句名“男女最好言語不通。”也是有點道理。
九莉略坐了坐就走了,回來告訴楚娣“到邵之雍家裡去了一趟”,見楚娣梢梢有點變色,還不知道為什麼,再也沒想到楚娣是以為她受不了寂寞,想去跟他去了。
快兩年了。戰後金子不值錢,她母親再不回來,只怕都不夠還錢了,儘管過得省,什麼留學早已休想。除了打不出一條路來的苦悶,她老在家裡不見人,也很安心。
“你倒心定。”楚娣說過不止一次了。
鬱先生又到上海來了。提起之雍,她竟又流下淚來。
鬱先生輕聲道:“想念得很嗎?可以去看他一次。”
她淡笑著搖搖頭。
談到別處去了。再提起他的時候,鬱先生忽然不經意似的說:“聽他說話,倒是想小康的時候多。”
九莉低聲帶笑“哦”了一聲,沒說什麼。
她從來沒問小康小姐有沒有訊息。
但是她要當面問之雍到底預備怎樣。這不確定,忽然一刻也不能再忍耐下去了。寫信沒用,他現在總是玄乎其玄的。
楚娣不贊成她去,但是當然也不攔阻,只主張她照她自己從前摸黑上電臺的夜行衣防身服,做一件藍布大棉袍路上穿,特別加厚。九莉當然揀最鮮明刺目的,那種翠藍的藍布。
鬱先生年底回家,帶她一同走,過了年送她到那小城去。
臨行楚娣道:“給人賣掉了我都不知道。”
九莉笑道:“我一到就寫張明信片來。”
九
鄉下過年唱戲,祠堂裡有個很精緻的小戲臺,蓋在院子裡,但是臺頂的飛簷就啣接著大廳的屋頂,中間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