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個手摺,都開的明明白白,預備當面呈上來的。”藩臺一聽這話,心上便想:“姑且叫他進來問問再說。我生平淫書亦算看得多了,那時奉有七百八十幾種?他既然有,姑且調來看看。等到看過,再出示禁止不遲。”主意打定,便吩咐了一聲“請”。
少停王慕善進來,磕頭請安,自不必說。歸坐之後,藩臺先問他:“這個局子是幾時開的?一共刻了多少書?”王慕善道:“回大人的話,從卑職曾祖手裡以至傳到如今,一直以行善為念。到卑職父親晚年,就想創個‘善書會’;苦於力量不足,沒有辦得起來。卑職仰承先志,現在雖然粗具規模,然而經費總還不夠,所刻的書亦有限得很,剛才呈上來的幾部都是的。卑職此業,一來想求大人提倡提倡;二來還有和篇淫書目錄,等大人寓目之後,求大人賞張告示,嚴行禁止,免得擾亂人心。”一面說,一面又站起來把呈上來的書檢出二部,指著說道:“凡事以尊主為本,所以卑職特地注了這部《聖諭廣訓圖釋》,是專門預備將來進呈用的。這一部《太上感應篇詳解》,是卑職仰體制臺大人的意思做的。聽說制臺大人極信奉的是道教,這《太上感應篇》便是道教老祖李老子先生親手著的救世真言,卑職足足費了三年零六個月工夫,方才解釋得完。意思想要再求大人賞張告示,禁止收賈翻刻,只准卑局一家專利;如此卑局方能持久,以後有什麼善書,便可多刻幾部。就是大人有什麼著作,卑局亦可效勞。”
藩臺道:能夠多刻幾部原是極好的事;不過專利一層,我們做大憲的人,只能禁人為非,那能禁人向善,至於提倡一節,亦是我人應盡之責。什麼《聖諭廣訓圖釋》、《太上感應篇詳解》,你明天可送幾百部來,等我下個公事,派給各府、州、縣去看。“王慕善道:”卑局裡的書能得大人如此提倡,將來一定可以暢銷。卑職回去就在每部書的面上加上‘奉憲鑑定’四個大字。明天每樣先繳進兩百部來。“藩臺道:”很好。“王慕善道:”請大人的示:這筆書價,卑職還是具個領字由大人這裡來領呢?還是等到大人回省之後再到大人庫上來領呢?藩臺初意,以為他這些善書雖然賣錢,至於這一二百部一定是捐送給各府、州,縣看的。今見他論到書價,心上便有點不高興。楞了半天,說道:“即然想要勸人為善,最好把這些書捐送與人家,如果要人家拿錢,恐怕來買的就少了。”王慕善不禁一驚道:“回大人的話:三部、五部,卑職還捐送得起;再多,不要說是卑職捐不起,就是卑局裡也難支援得住!”
藩臺道:“這開書局的經費是那裡來的?”王慕善道:“都是捐得來的。”說著,又把那本《萬善同歸》的簿子翻了出來,查給藩臺瞧。一頭指著,一頭說道:“這是某軍門捐洋銀五十兩,這是某中丞捐洋五千元,這是某方伯捐銀三十兩,這是某太守捐洋四十元。”隨後又特地翻出一條給藩臺看,道:“只是家兄王子密部郎,就是現在做小軍機的,他也幫過二十四兩。”藩臺道:“原來老兄是子翁的令弟!兄弟同令兄很要好,兄弟去年陛見進京,我們兩個很說得來。但是這些錢都是眾人捐湊的,更不應該拿他賣錢。兄弟既同令兄相好,將來回省這後,替老兄想個法子,弄一筆永遠經費。外府州、縣有肯為善的,也等他們捐兩個。”王慕善聽了,特地離位請了一個安,又說了聲“謝大人栽培。”藩臺道:“這書同簿子你先帶回去。我這裡有什麼捐款隨手就送來給你,不消得寫簿子的。”王慕善於是感激涕零而去。
藩臺送客回來,對著同來的幕友相公說道:“現在的時勢,拿著王法嚇唬人叫人做好人還沒人聽你的話;如今忽然拿著善書去勸化人,你送給他瞧他還不要瞧,還要叫人家拿錢,豈非是做夢!說句老實話,這些書我就不要瞧。倒是把他那七百多種淫書調來看看,一定有些新鮮東西在內。”藩臺說到這裡,便有個幕友插嘴道:“方伯既灰曉得他這些書沒用,為什麼還勸他捐給人家看呢?”藩臺道:“勸人為善,一來名氣好聽;二來他是小軍機王子密的令弟,把他敷衍過去就完了。我那裡有這許多工夫去替他派書,替他斂錢呢。”眾人聽了,方才明白。到得晚上,便即搭了輪船回省銷差。
次日,王慕善還痴心妄想,當他未走,把善書裝了兩板箱,叫人抬著,自己跟著送到行轅裡來。到門一問,才曉得藩臺大人昨兒夜裡已經離了上海。王慕善至此,還不覺得藩臺昨兒同他說的一番話是敷衍他的,還疑心有了什麼要緊公事,急於回省。仍舊把書箱抬了回來,同人商量,把書箱交輪船寄上去。自己又另外打了一個稟帖,隨著書箱同寄南京。
藩臺回省查的參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