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貨現存何處,我先看看米的成色,若不是陳糧,價錢好說;若是陳糧,價錢就要降低一些。你真有幾萬擔米,我無法立即現錢收購,要等些時日,把米賣出去才能給錢。”
“我的米都在南雄港碼頭上,閣下不妨到碼頭去看一看米樣,再議價錢,擇日成交,立下合同文書,等糧食售出後再結賬也行。”文安國知道他的糧食太多了,一手交貨,一手交錢,顯然是不太現實。他眼下只能仰仗旁人幫他儘快售出這批大米,錢遲些時日給他沒關係。
張阿貴叫聲:“有理。”就同文安國他們一齊到南雄港碼頭看貨,看到十艘海船,少說也有七八萬擔大米,不禁看呆了,連他本來高昂不可一世的頭顱也低了下來。彎下腰並拱手道:“文財主,這些糧米包在我身上,我儘快替你出手就是。請到寒舍吃一頓便飯,飯中詳談,簽訂合同文書。”
一行人就到張阿貴家中吃飯,卻見張家豪宅百間,丫鬟成行,奴僕成群,說張家糧食行僅是張阿貴個人名下財產,還不如說是他張姓一族的共同財產。反正此日張阿貴的叔伯兄弟都雲集張家,見證這樁生意成交。相形之下,文安國帶去幾個充當場面的保鏢就顯得是微不足道,因為張氏家族的護院武師少說也有幾百人。看來張家是當地一霸,身份十分顯赫。此日,張阿貴在家中排了十圍酒席,賓客盈門,吃了個醉飽。席間,張阿貴與文安國簽訂了合同文書,無非糧米若干,價錢多少,售出後再結算的話。文安國就放心把米交給張家糧食行代理銷售,專候行情發賣不提。
轉眼間,快到中秋佳節。文安國正忙碌打點一些人情禮儀送給同行睦鄰,想起自己的七八萬擔大米放在張家糧食行銷售已有大半年時間,心想這些糧食大概銷售得七七八八吧!便想去找張阿貴結賬。張阿貴推生意忙,或錢不湊手,總是避而不見。文安國遣徐鳳儀、黃志毅、劉萬常、劉壯志等幾個鏢師連番到張家糧食行找張阿貴討錢,要麼連張阿貴的面也見不著,要麼被張家的人好言好語禮送出門。眾鏢師明知這事有貓膩,懷著一肚皮狐疑,不知如何銷繳這件事。打嗎?對手客客氣氣,鐵拳不打笑臉人嘛,一時間也拉不下臉來;不打,這樣乾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張阿貴早已把文安國的糧食售罄了,懷中正揣著幾萬兩銀票偷著笑哩,他壓根兒沒有打算跟文安國結賬,他打算獨吞這筆銀子。他已對文安國進行摸底,發現文安國手裡有一百多個鏢師、幾百個閒雜人員。如果雙方鬧到兵戎相見,這文安國手裡一百多個鏢師也許會拼命,但幾百個閒雜人員就不一定會拼命。而張氏家族的護院武師少說也有幾百人,加上族中兄弟、鄰村的村民,不下數千人,對付文安國手下一百多個鏢師根本上是小菜一碟。當時南方人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欺負外省人的,幫人不幫理,即使張阿貴有千般不是,他們也會拼命袒護張阿貴。而張阿貴請這些鄰村民勇助拳,成本很低,一頓酒飯,每人二百文銅錢就搞掂了。張阿貴算定文安國動他不得,所以壓著這筆錢不給文安國。他使了一招極刁的賴債法,沒說不給錢,永遠推錢不湊手,就是跟文安國他們耗下去,耗到文安國他們主動放棄為止。
這日,文安國又派徐鳳儀去找張阿貴討錢。徐鳳儀氣喘吁吁跑到張家糧食行,找到張阿貴,請他早日結算欠賬。張阿貴不免斟酒倒水,跟這徐鳳儀噓寒問暖。徐鳳儀也不吃茶,開門見山向張阿貴要錢。
張阿貴望著徐鳳儀掂量片刻,作為精明的生意人他一眼就看出徐鳳儀的性格缺點,知道徐鳳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眼珠一轉,就有了個計較,裝著無辜道:“這混帳世道,氣煞人呀,我沒法活了,我也想抹脖子上吊了。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少兒,想死死不得,活著又無趣,我該怎麼辦才好呀?徐先生,你給我想個辦法吧,我該怎麼辦才好?”他用哭窮這一招對付徐鳳儀,他知道這一招對徐鳳儀肯定效。
徐鳳儀一邊安慰這張阿貴,一邊疑惑地問道:“你遇上什麼難題,有話慢慢說……”
張阿貴叫苦道:“官府指定我做這街道的保正,命令我看守這左鄰右舍,提防他們作科犯奸,禁止他們逃避徭役。我一向奉公守法,不敢有絲毫抬慢懈怠,盡了這鄰里守望的職責。這幾個月,因朝廷征討倭寇,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有幾個鄰舍忍耐不了,棄家潛逃,不知所蹤。官府便委罪於我,怪我看管不力,要我替這些逃亡的人償還差科。我做這保正,又沒有從中得到什麼好處,為什麼還要替這些逃亡的人交納稅賦呀?我真冤呀!這官府的哨兵捕快也抓不住這些破落戶,我又不是大羅神仙,我難道比那些守門擋路的官兵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