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油盡燈枯(1 / 4)

那張熟悉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孝莊老太太一動不動地靜靜躺著,昔日的精神矍鑠,紅光滿面在這將近兩個月持續不斷的病痛折磨下只剩了面容憔悴,就連此刻緊攥著我的手也變得骨瘦嶙峋,青筋畢現,不復先前的珠圓玉潤。

房裡靜悄悄的,只有我守在床前,康師傅去聽政了,蘇麻喇姑去大佛堂祈福了,為了不妨礙老太太靜養,其他人,包括太醫在內都被打發去了偏殿靜候。

“月兒……月兒,不要走……”緊閉著雙眼的孝莊老太太忽然緊蹙著雙眉急急地喚著,同時攥著我的手越發地緊,生怕一鬆開,我就會跑掉了似的。

“老祖宗,我在這裡,就在這裡陪著您,哪兒也不去!”我配合地回應著,同時雙手也緊緊地反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呼吸聲又漸漸地規律起來,我輕輕地將老太太的手塞回被子裡。

自那天昏厥後,老太太的神志就越來越不清了,經常將我和“冰月”搞混。猶記那日半夜時分,她好不容易被太醫們用針灸,湯藥給救回,幽幽轉醒前,喚的第一句便是“禧兒”!我忙不迭地上前喚了一聲“老祖宗”,她緩緩睜開眼睛,半晌才聚攏了渙散的眼神,顫巍巍地伸出手來,撫著我的臉,露出欣喜的笑容道:“你來啦?”

我含淚微笑,輕聲作答:“是啊,老祖宗,我來了,我來給您請安了!”

“好,好啊!”孝莊老太太忽然兩眼泛淚,緊握住我的手,道,“回來就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啦!”

回來?從哪兒回來?不要再走?又是什麼意思?讓我住慈寧宮,不回晨曦閣?知道老太太一直都對我親厚,但對我依戀到這種程度,卻出乎我的意料。我很是莫名其妙,卻又聽老太太絮絮道,“清輝閣我一直給你留著,時常讓人打掃的,裡頭的擺設都跟你出嫁前一模一樣,你就安心住下,陪陪老祖宗,啊!”

聽到這兒,我算有點兒明白了,老太太是把我錯認為別人了,可到底是誰我又不清楚,這宮裡的角角落落我都走遍了,從來沒見過一個叫做“清輝閣”的地方!

“不走,誰都不走了。”我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應答,一旁的康師傅開了口,“皇阿奶,您放心,冰月她從今往後都不會走了,像先前一樣,她每天都跟孫兒一起,在慈寧宮陪您賞花,下棋。”

原來老太太眼裡看到的是“冰月”!恍然之下,我忙配合康師傅的說辭,回道:“啊,是啊,不走了,不走了,我就在這兒天天兒陪著您。”

聽到信誓旦旦的保證,老太太欣慰地笑了,喃喃地說著“好”,慢慢地合上眼皮睡了。此後這一個多月來,我便不得不常常冒充“冰月”,因老太太常常在夢中喚著這個名字,只有聽過“我”,哦,不,應該說是“冰月”的保證才又能安然入睡。

原先以為“冰月”這個名字只是康師傅的心頭之痛,卻沒想到,原來在老太太這裡也如是,既然這麼心疼“冰月”,當初卻為何明知那是個“火坑”仍要逼著她往裡跳?骨肉親情在萬里江山面前就那麼不堪一擊,非要等到垂暮之年,油盡燈枯之時,才會勾起對親情的眷戀?想到此,我的思緒就止不住地拐到了端靜身上,不知道,將來是否有一天,康師傅也會為今時今日的決定在心底默默地懺悔?

思緒連連中忽然聽到老太太喃喃地喚了聲“禧兒”,再仔細傾聽,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只看見老太太閉著眼,喉嚨裡咕噥了幾聲又沉沉睡去,只是嘴角還噙著笑。看到她一臉安詳的睡容,估計剛剛做的是一場好夢,我於是心下稍寬。

近來,老太太的病勢是越來越沉,睡覺時做夢也是噩夢居多,這從她睡著時做夢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太醫們能想得出來的各種方子都用上了,薩滿大師跳神也跳過了,喇嘛也念過經了,甚至康師傅都親自領著胤礽,福全,常寧等一干王公大臣去祭拜過天地了,總之是什麼招數都用已盡,老太太腦子清醒的時刻仍是越來越少,越來越短。這位大清帝國的締造者,培養了兩代君王,身處深宮卻能運籌天下,叱吒政壇幾十載的女強人,這會兒子就像那明滅在風中的燭火,不知什麼時候一陣稍烈的風襲過,便要永遠墮入那無盡的黑暗中。

屈指算來,我真正與老太太相處也不過四年餘,然而,就在這將近一千五百個日子的朝夕相伴中,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對我獨有的寵溺和愛護,不管她當初對冰月如何,她對我的這份愛是真真切切地發自內心,所以,對她的態度,我也從一開始的帶有戒備的戰戰兢兢發展到了今日毫無保留的崇敬和依賴。如果說當初第一聲的“老祖宗”只是停留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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