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第七十一回 德曉峰縱女入歌場 裕郎西攜姬歸租界
上回說到上海女伶,風發雲湧。這大名鼎鼎的,有人認得是從前江西巡撫德曉峰德馨的女兒。曉峰是堂堂二品大員,況且備位封疆,官囊著實充裕,為什麼女兒要做這笙歌的勾當、粉墨的生涯?這也是曉峰教女無方,以至弄得身名俱辱。在他們旗門子裡,便是王公大臣,哼幾句西皮二簧,算得遊戲三昧,有時連老佛爺都要化裝改扮,串一齣戲。這曉峰也囿於習俗,平時酷好聲伎,由京曹外放以後,,漸漸巴到巡撫,他卻上有報效,內有奧援。江西官場談起曉峰,都說他每年除卻國忌,總是在紅氍毹上過活。他女兒幼有殊色,曉峰愛若掌珍,因為預備挑選入宮,將書畫文章延師教授。到得十三四歲,雖則算不得不櫛進士,這才明性慧,早已轟動一時。只是他戲癖甚於乃翁,每到諸伶登場的時節,他既做顧曲的公瑾,又要做繞樑的韓娥,今日一鱗,明日一爪,貫通融會,自然與之俱化。曉峰最喜的是淫蝶諸劇,什麼《翠屏山》、《也是齋》卻演得淋漓盡致。伶人是最能做作的,看見德女綺年豔服,益發弄出淫聲浪態、眉目傳情。德女讀了這種教科書,便能刻意描摹,現身說法,一班阿附曉峰的,都說德女嗓音特絕,足以壓倒名伶。
曉峰得意非凡,有時還同女兒,串出《游龍戲鳳》,或是《送燈》,或是《贈鐲》,一生一旦,配合天然。德女還嫌諸伶色藝不佳,便有南昌知府名叫以誠的,替德女多方羅致,把四九旦同雙麟雙鳳,一律招進衙署,輕歌曼舞,晨夕不休,德女亦插身其間,算是實地練習。曉峰不顧狎褻,反說:“裝戲象戲,不好避一點嫌疑。”
便有人撰聯嘲以誠道:以酒為緣,以色為緣。十二時買笑追歡,永夕永朝酣大夢。
誠心看戲,誠意聽戲。四九旦登場奪錦,雙麟雙鳳共銷魂。
曉峰也聽其傳誦,仍叫以誠做戲,提調另委候補府幫辦公事。
卻值光緒選後大典,德女自然應在其列,環肥燕瘦,行列整齊,只要能合老佛爺的法眼。老佛爺對這皇后一席,早已成竹在胸,要選他兄弟桂祥的女兒了。有人說是鑑於孝哲毅後,所以想這以侄從姑的意思。其實老佛爺為的自己雖則尊為太后,聽政兩朝,終究從宮女晉位嬪妃。如今要把葉赫那拉氏從大清門迎入,正式冊立,光緒卻不能自由作主,照例遞了如意,專候宣旨。其餘嬪妃嬙御,不得不屬諸光緒。德女流麗嫵媚,比較新選的皇后,賽過倍蓰,老佛爺倒也歡喜。偏是光緒說他舉止輕佻,恐非福相,將牌子撂了下來,選了他他塔氏侍郎長敘兩女,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均封貴嬪。德女自恨不能夠入選,益弄得風流放蕩,不受拘束。當初為著后妃的希望,一切起居服御,還是貴族的模樣,這時長襦短袴,高髻圓鞋,既趁新奇,又求妖冶。諸伶卻不敢遽肆輕薄,只當筵一曲,彼此都未免有情。曉峰從前是不曾禁止,到此是禁止他不住了,只得將他送到京中,叫宗人代為擇配,德女還有什麼顧忌?終日只在戲園裡廝混。宗人受了曉峰的託,道撂牌子的女兒,高門華族,是相戒不敢娶的;中等人家,礙著曉峰面子,也未便下嫁;世家子弟,有點出息的,又是景況寒素,經不起德女的揮霍。好容易找著一個內務府郎中,名叫輝錦。他父親做過侍郎,家中只有生母,也積聚著數萬家財,若能夠勤慎當差,照例放個關督織造,也很肥美了。
德女同輝錦結了婚,這輝錦看得丈人官貴,夫人貌美,真敬重得天人一般。德女也覺得輝錦儀表不俗,雖然漢文有限,那皮簧卻是行家。夫婦倆恩愛纏綿,把閨房裡做了舞臺,絲竹管絃,喧闐盈耳。輝錦連衙門都不到了,他母親不免要規勸幾句,德女便撒嬌撒痴,母子間生出許多意見。不到一載,他母親辭世而去,這夫婦倆在服內演劇,被上官知道了,奏參革職。
輝錦漸漸結識一班伶人,出去客串,有人叫他下海。他還有點子田產,總覺難以為情。德女跟著輝錦,自然與伶人混在一起。
這時曉峰又罷職家居了,他夫婦倆大家中落,靠著曉峰有點津貼。曉峰還想替輝錦運動開復,德女說:“丈夫不是做官的材料。”
給了他幾千銀子,他便穿嚇、吃嚇,忙個不了。後來曉峰一歿,弟兄輩都看他不起。他想北京伶人每月包銀,整千累百,出則高車駟馬,入則玉食錦衣,何等愜意,先攛掇輝錦去幹這營業。輝錦本領卻還不濟,德女便親自出馬,到女伶班裡,充了一個旦角,抱定賣嘴不賣身的宗旨,同輝錦形影不離。可奈北京這班聽戲的官僚,不是乃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