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黑索,拖了便走。桂大爺上前去排解,一總連帶在內。裡面寄住的南妓,以及男女傭人,共有十餘,叫坊役先回坊銷差。庭中立著戴白頂子的官,招呼手下,掩好了牆門,加上兩道封皮。坊官先問了桂大爺,知道是戶部郎中,此外盡系妓女,把不相干幾個傭人,先行開釋。那南妓小寶、小紅、愛香、愛玉,問了一遍,概行驅逐出境,不準逗留。只有毛子要請示上面的。桂大爺換了假名字,也保釋了。只難為毛子押在坊裡,滿望英大臣替他幫忙,所以供詞中不曾帶著英大臣。英大臣為的是毛子被逮,有桂大爺同行,引為奇辱大恥,將毛子這案,一概付之不管。難得桂大爺體恤毛子,上下設法,辦了遞解回籍。毛子在北方住慣了,他原籍是江蘇揚州,回家舉目無親,又要長途的使費,也是桂大爺替他弄法,只討得一張江都縣迴文,這事可告結束。不料毛子最後的供,扯入英大臣,許他外堂。堂吏錄了出來,坊官只得照呈,第二日便見了英文停職歸案的上諭。英大臣逃不脫了,仍舊去求澄大爺。議政王怕累及澄哥兒,用這查無實據,事出有因的話頭,搪塞幾句,將英文罰俸半年,大事化為小事,小事化為無事。只便宜了桂大爺,不名一錢,把毛子納做小星子。毛子起初的意思,並不想跟這桂大爺,偏是結案啟封,班子裡器皿什物,固然雜亂無章,那時單身出來,只穿著一件緊身小襖,一條夾褲,並沒一點金珠首飾,總道官封嚴密,無人敢來攘取。此番回來一查,不但皮棉單夾,各種衣服,什不得一,凡是值錢的珍物,舊儲的銀兩,盡皆不翼而飛。毛子只叫了一聲苦,料得場面是撐不起來了,衣飾是置不成功了,看看還是桂大爺有點良心,也就降志相從,不再做那倚門的事。
英大臣雖則沒什麼大傷,眼睜睜看情人被人奪去,應該發恨。他倒不怪毛子,痛心疾首,只怪清流黨。偏是清流黨中的寶廷,號叫竹坡,從福建典試回京,中途演出一段佳話,他便專折自劾。這種風流罪過,不過降官鐫秩,斷不至永不敘用。
北京正不滿這清流黨,碰出這件事來,議政王說:“他們自命清流黨,原來也幹濁流的舉動嗎?寶廷是宗室,該奏請宗人府削籍,怕革職不足蔽辜呢!”
滿洲人隨聲附和,英文想就此報復。幸虧老佛爺聖明,定了個革職處分。竹坡也仿著范蠡載西施的故事,輕舟一舸,容與五湖了。他卻自題一副聯語,掛在船上道:宗室八旗名士草江山九姓美人麻上聯是竹坡自道,人人都一望而知,只一“草”字下的奇特。下聯大約是說這美人了。九姓的江山漁船,本是由閩入浙,專供官差的,每船都有美人承值。美人下為什麼又下一“麻”
字?
原來竹坡乘了江山船過浙,不過感慨時事,藉著詩酒消遣。
這船裡只有一同年妹,名叫珠兒,箏琶絃索,無一不精,有時人靜宵深,替竹坡添香研墨,居然像個侍姬。竹坡獨坐無聊,旅途岑寂,與珠兒也肯笑語。珠兒是司空見慣的,無意中試點挑逗,竹坡亦並不嗔怪,覺得有些意思了。珠兒長身顧立,喜穿蔥綠布衫,雙履翹翹,卻與解結錐相似。竹坡住在中艙,珠兒便在後艙,一板相連,呼應是極靈的。竹坡夜間有些瑣屑,都是珠兒因應,因此愈加接近了。後來蓋被頭,放帳子,珠兒殷勤得很。竹坡究非心腸鐵石,也領會珠兒的盛意,只是為官箴束縛,不敢動彈。後來想到這種船孃,只須花費一點銀錢,自然肯三緘其口,況且駕長娘並不潑刺,這事總好商量。一日,離錢塘江已經不遠了,竹坡貪看江景,絕早起身。珠兒送進盥沐的水來,還披著一件夾衣,未曾紐扣,下面銀紅單褲,鞭著弓鞋,說道:“大人早呀。”
雙手將面盆一擎,夾衣已褪去袖子,只映出銀紅暱衣,隱隱約約,現那玉峰雙並。珠兒頰渦一暈,剛要回身,早被竹坡攔腰抱住。好在晨曦未上,四顧無人,竹坡雅意綢繆,珠兒還噥噥細語,竹坡回頭一望,駕長娘已惡狠狠立在面前。珠兒不衫不履,想從床上一溜煙逃去,駕長娘大聲道:“珠兒睡著罷!你如今是太太了,是夫人了。”
更對著竹坡微笑道:“你是寶大人嗎?你是龍種嗎?你是欽差嗎?
你敢來欺負老孃的女兒,老孃是不肯饒恕的。從前你做官,我辦差,大人長,大人短,我叫女兒伺候你做事,不是叫女兒陪伴你睡覺。如今寬一點,你是我的女婿了,嚴一點,你是女兒的姦夫了。捉姦捉雙,不怕你大人抵賴。過去五十里,便是杭州,那裡上有撫臺,下有知縣,大人誘姦民女,照例是怎樣的?
即是不到杭州,我只要將聲一揚,你怎樣見這些幕友家丁呢?“竹坡這個時候,不道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