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稱先生的例,太子對崔浩亦稱先生,這,也是極為了不起的榮譽了。
見崔浩沉默不語,太子便安撫他道:“細民百姓,原本就該納糧應役,供應邊軍也是他們的本份,先生,以為然否?”
“唉,就是太苦了。”
崔浩喃喃道:“插標賣首,算是尋常了,摔死或淹死剛生的幼兒,更是常見之事;易子而食,都或有之,至於食觀音土,草根樹皮,然後飽漲而死於道路途中的,更是常見。諸州、府、縣,攜老扶弱出來逃荒的,有數萬人之多……”
“好了,好了”
聽到這兒,太子已經頗為不耐煩,打斷崔浩的話頭,道:“先生亦是聽人言,未曾親見吧?”
“這,這倒是。”
“有誇大請賑之詞,怕也是有的”
崔浩無語,半響不能答,不過,他是太子近臣,有建言誘導之責,太子只要說,他就必須回答,半響過後,他才道:“確實可能有。”
“那就是了。”
太子語調輕鬆的笑道:“所以先不必管,等再報上來新的訊息時,咱們再說。對了,既然先生體恤這些災民,我叫人發銀一百兩,賑濟災民,先生看如何?”
第594章 仁德
“太子真是仁德愛民,臣替災民謝過殿下。”
殿內傳來挪動椅子的聲響,顯然,是崔浩在跪下替陝北災民下跪謝太子的恩典。
“真真是……”
公主在外頭聽到這會兒,只覺得胸腹間甚為不適,甚至,有點兒想要嘔吐的感覺……呆了一會兒,她才搖著頭道:“崔學士,哼,我還以為他仁心仁術,是個好官,今天才知道是什麼成色”
聲音雖小,不過近侍的宦官們都聽的清清楚楚,各人都是面色古怪,雖然不敢公然的咬舌頭,不過,也是彼此交換眼神,其中的意味深遠,除了箇中人自己,怕是誰也弄不明白。
公主雖然出聲抱怨,但胸腹之間的悶氣更深,簡直叫她透不過氣來。如果是之前的她,可能也沒有什麼意見,聽說太子下令免賦,還給銀百兩賑濟,怕是也覺得這般就行了。
但出嫁之後,經常跟著張佳木到莊園,到田間地頭,甚至以公主之尊還和農人交談。張佳木自己的莊子對佃農很好,但相鄰的莊園經常有佃農食不果腹的,甚至賣兒賣女的,也不在少數。
去年冬天乾旱,收成不好,不少農人只能勉強溫飽,以主食配野菜,慘淡過冬。實在過不下去的,當然就只能插標賣首。
此類慘事,公主親眼見得多起,心腸已經跟在深宮裡不一樣了。
以前,就算聽說這種事,同情雖同情,但沒有直觀的感受。就好象一個大人,聽說螞蟻的窩裡無食一般,想著賜點米粒就算是恩德。
但一旦親眼見過了,就知道這些莊戶人和自己一樣,一樣的有喜有憂,有悲有歡,有家庭和所愛的人,他們不再是賬冊上的數字符號,也不是文臣奏章裡的看不清楚的漢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有此認識,對眼前的一切,自然是無法接受了。
百兩白銀,大約正好是張佳木賞給二等管莊執事的賞賜,而張家的莊園,一年免的田賦,那些鰥寡孤獨無依無靠的佃農,不僅免賦,有時還無償給耕牛、種子,還教執事派人照應,甚至公主知道,張佳木已經有打算,將來錢糧再多一些,更湊手一些,就在自己莊上修築義舍,專門收養這些無依無靠的老人或殘疾者。
當然,慈幼局和藥局,義莊等,也是要興建的。
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以張佳木現在的財力也是負擔不來,所以公主對張佳木心心念念多賺些錢的想法也是完全的理解了。這一點,她原本也是不解,宮中流言常拿這個做藉口,極言張佳木貪婪無度。
因為當時來說,賺錢是商人的行當,而四民之中,商人最賤。在漢時,商人和贅婿、犯人等人群一樣,屬於七種賤民之一。在後世的人可能無法想象,為什麼一個成功的商人很難有社會地位,他的財富其實也很難保全。
太祖年間,誅萬三秀,沒其貨財,這件事做的很有沒道理,但當時反對的人並不多,因為人潛意識就覺得,沈萬三這樣的人,亟亟於財富,被處死沒收家產也是活該。
以權貴的身份,最多是兼併土地,土地是人不嫌多的,土地是家族的根本,而廣植產業,多集黃金白銀,以貴戚之尊,卻和商人一樣追逐貨利,所以就是貪得無厭,人品太差。
公主出嫁之初,原本也是要勸說張佳木不要再行商人之事,守著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