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木微微一笑,知道這是太監變相的提醒,這會兒,皇帝情緒可不大妙。
進了殿,免冠唱名叩拜,等他起來時,看到朱祁鎮坐在大殿正中的寶座上,上頭橫額一匾卻被取了下來,放在寶座邊上。
張佳木會意,知道宮中正在清除一切景泰年間的痕跡,這些大殿的匾額只要是景泰年間所題寫的,一律取下重寫。
文華殿的這處匾額還是景泰三年換太子時請大學士王文題寫的,字很漂亮,但這會被丟在地上,臭狗屎一般。
他心中一動,知道救援眼前滿臉通紅,眼角帶淚的太子已經算是有辦法了。
見他進來,朱祁鎮的臉色也是和緩了一些。太子朱見深更是見了援兵一般,可憐巴巴的看向張佳木。
侍立在一邊的萬氏宮女更是一臉期盼,張佳木多智之名已經很深入人心,眼前的這種尷尬場面,換了別人來未必有辦法,但朱見深和萬氏對張佳木很有信心,覺得他一定能拿出辦法來就是了。
“都這會了,你進來做什麼?”朱祁鎮平復了一下心情,看著叩在金磚地面上的張佳木,叫了他起來,又叫人賜座,對這個年輕的功臣,他還是很重視的。
“臣來是有要緊的事,”張佳木笑道:“不過聽說皇上在考較太子功課,臣的事可就不敢先說了。”
第156章 太子露臉
“哎,虛頭八腦的。你!”朱祁鎮心緒雖不大好,但也被張佳木逗的一笑。接著又是不無苦惱的搖頭苦笑,向著張佳木道:“你看,年紀也不小了,不要說和你比了,到現在句讀還不行,對對子也不成,做文章吧,破題都不行,你說,該怎麼是好啊?”
皇上親述苦惱,用的是對親近子侄的口吻,親近是很親近了,但事涉太子,如果認下來,現在得意,將來大大不妙。
張佳木連忙站起來,賠笑道:“皇上說這話,臣可不能不駁回了。太子殿下聖學豈是臣能比的?不說別的,太子的一筆字畫,臣再學十年也比不上。臣的底細。皇上還不知道?就跟著哈師傅打下練騎射弓馬,書本上的見識是有限的很了。也就是讀了幾篇千家詩,能識得幾個字,看看兵書罷了。”
他的話,不盡不實,但也算說的很到位。太子的學問當然是不咋樣,但字畫是很好,這個皇帝也是知道。而且才過十歲,失學了好幾年,沒有人管束,能到這樣的水平,天資是很聰穎了。
原本知道的事,就是火頭上來,顧不上想。這會張佳木一說,皇帝轉念一想,不覺臉色和霽,當下點了點頭,笑道:“你也是滑頭,朕心裡清楚,你的字也很不錯。”
“是!”張佳木笑道:“臣是練了幾年字,但不是臣瞧不起自己,實在是不能和太子的字比。”
他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匾額,笑著道:“皇上,考較殿下的功課,也不一定非是背書不可。皇上您想,太子又不要應試中舉,讀書為的是什麼?是將來為了治理天下用的。和那些書生學破題做文章,對對子,有什麼用?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年建文帝可不就是這樣,好好的帝王,學成了書生樣……依臣之見,把古往今來的帝王治國的辦法,編述成冊,太子沒事瞧瞧,以史為鑑,不是挺好?”
“咦!”朱祁鎮不得不表示驚詫了,他道:“這些你怎麼想到的?”
“臣就是沒事看看史書,對了,臣想到了,是唐太宗說的!”
倒也不怪他,張佳木雖然小時學過些啟蒙的東西,但畢竟不是真正的讀書人,這些道理,如果換了穿越前的他,是必定說不出來的。
後世人,就算不是什麼史學愛好者。也不是什麼政治家,但好歹資訊發達,一些最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
從明清開始,中國人讀書就走進了死衚衕,多少聰明才智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一個那麼大的民族,從早到下,成天跟lun理學死嗑,看到小雞和母雞也說是天理倫常,然後就“感動”了,這一群道學理學家,說起來是儒生,跟他孃的神棍有什麼區別?
明清的讀書人,四書五經能倒著背,甚至有不知道唐太宗是誰的,說起來是極荒誕的笑話,但偏生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這是整個民族的悲哀,身為一個穿越客,要是這點見識也沒有,那也真是活見鬼。
聽了張佳木的話,朱祁鎮也不能不為之動容了。在御座上想了半天,朱祁鎮才展顏一笑,頷首道:“雖然說的粗疏,但有你的道理在。不過,建文帝的話,你下回可不要胡說了!”
“是!”張佳木嘻皮笑臉的道:“下回可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