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立即回國待命才是,為何繼續運送兵糧,構築工事,久居釜山而不去?
答:此皆因封使果真來否,我等一時難以確定。一旦使者蒞臨,所有工事均立刻焚燬。
問:秀吉既巳擁有六十六島,自立為王,為何還要遠道求封?
答:太閣見織田氏被明智所誅,且朝鮮接受天朝封號,人心安定,萬民臣服,故亦來求封。
問:汝國既稱天皇,又稱國王,天皇乃國王乎?
答:天皇即國王,然被信長所殺。
問:明瞭。既如此,吾自會奏請吾皇答應汝之所求,早日回去準備迎接冊封使。如有不敬之舉,天朝便不準封。
答:謹遵聖諭,決不違抗。
讀完之後,木實呆若木雞。別說明朝公主,就連秀吉所有議和條件都隻字未提,甚至說天皇也被信長公殺掉,已不存在了。不知此人特意趕赴北京,究竟出於何種考慮?從一開始,小西等人就毫無誠意,也無魄力。秀吉自以為獲勝,提出了議和條件,卻一條也沒傳達給大明皇帝。無論在北京受到何等侮辱,使者只知唯唯諾諾,把一切條件全都答應下來,事後卻又將秀吉瞞得鐵桶一般。總之,他們就是想千方百計,弄一個大明國使節到來,然後借言語不同欺騙秀吉,瞞天過海,結束戰事。
當然,這種事單憑如安一人之才,斷無法做到,那麼主謀究竟是誰?小西行長和宗義智不消說,以石田治部為首的五奉行當然也知此事,朝鮮的武將,必也有暗中參與者。
“李宗城來日本前就逃跑的緣由,這下該明白了吧?”
對於蕉庵的問話,木實許久沒有回答。如果大明國使節在北京看過這個記錄,再到朝鮮,見了加藤清正後,發現與之不符,必然會大吃一驚,倉皇遁逃。只有清正在忠實地執行秀吉的命令。他深知秀吉有何期待,亦會將其毫不隱瞞地告訴使者……
“問題是,”蕉庵道,“不知太閣對真相是否略有所聞。若全然不知,那就完了。他們居然如此侮辱太閣!不,這絕不僅是太閣一人之事,這是全日本的恥辱,是天皇全部子民的恥辱!”
“……”
“李宗城遺失了這份記錄,隨後就到了我手中。其後,李宗城以瀆職罪被抓。新的使節楊方亨正與沈惟敬一起趕赴日本。大明國的做法看來不會改變。他們答應冊封太閣,但不會進貢,若心生憐憫,尚會把日本收為屬國,但送公主和親一事,簡直是痴心妄想。”
木實輕輕捲起手中的紙,交還給父親,“看來,太閣大人竟被侮辱了。”
“是啊,太閣戎馬一生,恐怕還未被家臣如此愚弄過。不過這也難怪,這場戰事從一開始就欠了些思量。”
木實默默理了理衣裳。
“怎麼,你現在就要回去?”
“是。孩兒待不住了。明使到來之後,太閣就會知道真相。那時又會如何呢?”
“等等。你這樣回去於事無補。”
“哦?”
“太閣一旦明白真相,定會暴跳如雷,所以……必須細細安排,方能收拾此殘局。”
木實剛起身,聽了這話,又坐下了。父親說得沒錯。近來秀吉的確反常,只要稍不如意,就會雷霆震怒,大開殺戒。秀次被滿門抄斬便是例子。若他知道了真相,定會勃然大怒,非殺明使不可。可是,沈惟敬與小西等人早就秘密議定,無論發生何事,也不能讓使者被殺。秀吉與他們的衝突在所難免。隨著矛盾加深,盛怒之下的秀吉必會把相關之人一個個揪出來。一旦出現這種局面,這場大火又會燒到何處呢?木實只覺毛骨悚然。
蕉庵盯著木實,等待女兒的回答。
“父親,您若在孩兒之位,將如何應對?”
“哦?”
“若父親是內府大人,或是太閣……”
“你太貪心了,一口氣竟問這麼多問題。”蕉庵沒有笑。女兒的想法既可愛,又值得稱道。“若我是你,會先向德川大人詳細彙報事情經過……這是你的職責。”
“是。”
“若我是德川大人……”
“會如何?”
“世上之事,有的應藏於內心,有的則應擺上桌面。總之,我會先和太閣單獨會面。”
“然後呢?”
“會面中什麼也不說。一旦說出真相,斯時天下四分五裂,一片混亂,那才是恥辱。”
“哦。”
“明使定是隻詭計多端的老狐狸。一旦有不遜之辭,和議必當場破裂,明使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