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館的大火中,我曾死過一次,和手腕上的‘聖痕’一起再生、復活……我首先要否定這件事,證明現實中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結果呢?”我靜靜地問道,“能否定嗎?”
玄兒緩緩地搖搖頭,視線依然落在左腕上:“不能。所以,我還在這兒。”
“但是……”
“現代醫學和科學當然可以為我們否定這一切。厭惡光明、熱愛黑暗。透過這個世界的黑暗而不是光明孕育了‘不死之生’。這個理念本身就很荒謬。不死、再生、復活,這些現象從醫學上考慮是不可能的。如果達到長生不老的境界,鏡子裡就照不出人影來什麼的,也是毫無根據的戲言。未來,不斷進步的醫學或許能使人類的不死成為可能,即便如此,也不會透過那種非科學的理念和方法。絕對不會——嗯,我是這麼想的。”
是的——我在心裡默默贊同。當然是這樣。這是理所當然的想法。這才是非常自然的……
可是,玄兒再次將視線落到手上,用力搖了搖頭。
“即便如此——不管怎麼學醫學知識,無論讀多少最新的研究論文,我發現自己絲毫沒有產生現實感。在解剖實習中我接觸了很多在某種意義上最現實的人類的‘死’。我也潛入醫療現場,目睹過病人的生死。但是,眼中的世界還是沒有改變。什麼都沒有真實感,感覺不到真實。最終我覺得即便繼續從醫,也沒有意義,所以畢業後,我又進入同一個大學的文學系。”
醫學系畢業後為什麼不當醫生?我認識玄兒後不久就問過這個問題。
——我覺得不適合我。
玄兒是這麼回答的。雖然我覺得並非他說的那麼簡單,但未曾料想是這樣。
“為什麼選文學系?”我問。
“我覺得那兒適合思考這個問題。當然你也知道,我幾乎都不去聽課。”玄兒淡淡一笑,但臉頰上浮現出來的依然是沒有笑意的笑容。
“關於這個問題,我和野口醫生也談過幾次。因為我想聽聽他作為醫生的想法。”
“他知道所有的情況嗎?”
“啊,大體上。”
玄兒將香菸掐滅在桌上的菸灰缸裡,輕咂一下嘴巴,想從煙盒中再拿一枝,但好像己經抽完了。
“他說我父親……柳士郎也一樣,起初也無法接受這個家的‘現實’。想相信但怎麼也相信不了。這好像是他的真實想法,但後來他也開始相信。我不知道他的內心為何會產生變化。或許是因為對康娜的愛吧,或許是隨著和這個家庭的接觸密切,內心慢慢被俘虜了吧。野口醫生強調事情的本質並不在於‘什麼是正確的”而是‘相信什麼是正確的’。雖說如此,野口醫生卻拒絕了柳士郎的邀請。”
“是的,這個我也聽說了。”
我想起昨晚醫生的話。
——我一點都不想指責他們的信仰。是的,反而我自己,不管怎麼說也和他們交往了那麼長時間,是站在他們一邊的,屬於和‘這個世界’對立的人。
我乖乖地點點頭。
——但是,我困惑了很久,最終覺得最好還是原地不動,至少暫時留在這兒,在一旁看他們。
“醫生的立場好像很微妙啊!”玄兒的話語略帶諷刺,“嗯,讓他矛盾的與其說是這個家的狀態,還不如說是美鳥和美魚的存在。”
美鳥和美魚的存在?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我感到疑惑,還是決定暫且不提,我繼續問:“最終,玄兒你決定相信,是嗎?”
“啊,是的。雖然如此,但並不等於我全面否定現代醫學。我想它們是對的,對於一般問題是有用的——在承認這一點的基礎上,我想浦登家的‘不死’作為特例也真實存在。”
“你是要我也相信嗎?”
“我並不要你馬上相信,我也不想勉強你。”玄兒低聲嘆口氣,眯起細長的眼睛,注視著我。“不過,我相信你會理解。”
“即便你這麼說……”我避開他的視線,“我還是……”
“難以相信?”
“至少不出示那個——證明‘不死’實際存在的有力證據,我無法相信,也不想相信。”
“有力證據……啊!”
“就算是你18年前‘復活’這件事,可能也完全是假的。因為柳士郎他們願意相信那個奇蹟——已經實現‘不死性’的第二階段,所以才捏造的……”
“無能的偵探會這樣說。如果這樣去懷疑,那不是懷疑一切了?這世界的一切,無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