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這麼告一段落了!徐鉉反而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獨自“呵呵”苦笑了兩聲,一攥拳頭:
“收拾行裝!”
老僕一副哭腔地站在徐鉉背後:“老爺,你走了,小人到哪兒去謀衣食啊!”
這句話讓徐鉉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是啊,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從江南跟他到了汴京,伺候死了自己的母親,又伺候死了自己的妻子,如今呢?一甩就走?還有那個婢女,也是無家可歸的苦命人,自己走了,她怎麼辦?然而那個“定難軍行軍司馬”只是個名義罷了,所得俸祿能有多少?還能養活得起好幾口子人嗎?再一想,嗨,反正自己是孤身一人,不是還有點積蓄嗎?養活一兩個僕婢總能湊合,不過緊巴點兒。他抹去淚水,對老僕說:
“老人家,只要你不嫌邠州日子過得苦,就隨本官赴任吧!”
老僕聽罷老淚縱橫,跪在地上泣道:“老天爺怎麼這麼不開眼,為什麼總讓老爺這樣的好人去遭罪?”
徐鉉的行裝很好收拾,也不等三日出京,第二天吃過飯,他便吩咐老僕僱來一輛牛車,把行囊往車上一堆,便打算出發了。不料當徐鉉主僕在院子裡望完最後一眼邁出府門時,卻見芭蕉公主站在牛車旁!
“是你?你怎麼又來了?”徐鉉面對芭蕉公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到哪兒去?”芭蕉公主還是一副蠻子聲調,像在審問徐鉉。老僕實在看不下去,甩著兩隻乾巴的手氣哼哼地說道:“唉呀夫人哪,徐大人就是因為你才被貶到邠州的,你就別沒完沒了地歪纏了!大人要上路了,你也請回吧!”
芭蕉公主看都不看他一眼,盯著徐鉉問道:
“要去邠州了?”
徐鉉點點頭。
“我也去!”
徐鉉苦笑了一聲,問她:“你知道邠州在哪兒嗎?”
“不知道。”
“那地方很遠很苦,也很寒冷,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徐鉉不再像以前那樣埋怨她,一副平和的口氣。都到這個地步了,莫說埋怨,就是殺了她,又有什麼用?
老僕索性去拉牛車,招呼徐鉉:“老爺,快上車吧!”
“要上車了?”芭蕉公主又問徐鉉。
“嗯。”
“拉我一塊兒上車!又不會把牛累死!”
僅僅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徐鉉對芭蕉公主的態度就變了十八變:先是吃驚,她怎麼會在此時出現在自己面前?隨後自我解釋:她三天兩頭待在自己府門前,不過沒有搭理她罷了。若是個識趣的人也早就躲了,偏偏這女人比自己更死心眼兒,一條道兒走到黑!緊接著是怨恨,老僕說得不錯,此番遠赴邠州,明擺著是她惹出來的,隨後又推翻了:就是沒有她,張洎也會尋出別的由頭在皇上面前說長論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他反倒有點敬佩芭蕉公主了,她是個不知道人世為何物的女人,是個只憑自己的感覺活著的女人,是個一意孤行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女人,是個沒有任何禮教約束甚至視禮教如糞土的女人,是個不把活著當做最高慾望的女人!聽說邠州那邊有個小調叫做“信天游”,一言以蔽之,她正是個信天而遊的女人!
“上車吧!”
“你願意了?”芭蕉公主驚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你願意了?你真的願意?”望著徐鉉那雙認可的眼睛,她高興得亂蹦亂跳,竟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牛頭,像親吻自己的孩子一樣在牛鼻子上瘋狂地吻起來。
老牛“哞”地叫了一聲,毫不領情地甩了甩頭,把芭蕉公主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侯莫陳利用真沒白賣力氣,從趙德昭死到現在不足三個月,他一躍升為樞密院的副都承旨。對此曹彬曾提出反對意見,認為宥密重地,承旨又是個要職,應當由諳熟機要的宿臣擔任。趙光義以“此官不能久空,侯莫陳氏亦屬老樞密”為由,手詔任命侯莫陳利用擔任了這個官。何謂手詔?就是皇帝親筆寫的詔書,這分量可比中書舍人的外製和翰林學士的內製都厲害多了,大宋朝從開國到如今,還真沒有幾個人是捧著皇帝手詔走馬上任的呢!得了這個尚方之寶,侯莫陳利用更抖了,原來不入人眼的他,如今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入宮廷,誰還敢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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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隴西郡公含幽憤(5)
這一天早朝散後,趙光義把侯莫陳利用宣進側殿,還特意把閻承翰打發出去,只留下他一個人。
“別隻顧抖威風,朕吩咐你的事進展如何了?”
侯莫陳利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