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趙光義是在催問趙德昭那份遺詔的事,輕輕哼了一聲,答道:“回陛下,暫時還沒有下落。”這話裡不僅帶有些對趙光義的不滿,還多少帶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因為趙光義給他下的命令讓他無從做起:又要那件東西,又不能驚動趙德芳,更不準動德芳一根毫毛,這事還怎麼做?神仙也做不成!如果給自己搜查趙德芳府第的權力,如果同意讓自己逼迫趙德芳,不消片刻,此物便能到手。做皇帝就可以隨便拿捏人嗎?這事讓你趙光義去做,能有什麼高招?
“沒用的東西!”趙光義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啟奏陛下,能不能給小人和趙德芳說話的權力呀?”侯莫陳利用知道趙光義急切地想得到那份遺詔,無奈之下,他必須同意這個請求。只要拿到了這個權力,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趙光義低頭思忖良久,果然問侯莫陳利用道:“你能不能確保對德芳不加傷害?”
“那是那是!小人長了幾顆腦袋,敢不遵從陛下的意志!”侯莫陳利用滿口應允。
“讓朕再想一想!”
趙光義剛把雙眼微微閉上,閻承翰從後門匆匆進來:
“陛下!”
這一聲喚把趙光義嚇得一哆嗦,這是什麼時候,他怎敢如此貿然進殿?趙光義一陣惱怒,喝叫一聲:“出去!”
“是是!遵旨。”閻承翰很少遇見趙光義朝他吹鬍子瞪眼,委屈地退出了殿門。這一攪和,弄得趙光義沒了心思,朝侯莫陳利用指了指,吩咐道:“這可是件精細活兒,萬不能粗枝大葉,你先摸摸腦袋,掂量著去做吧!”
“遵旨遵旨!”侯莫陳利用躬身而退。
趙光義走到後門外,見閻承翰還戳在那裡,問了一聲:
“什麼事?”
“若不是火急之事,微臣絕不敢打擾陛下!”閻承翰還在為自己剛才的唐突做著解釋,生怕獲罪。“陛下,鄭國夫人,大概不行了!”
“怎麼回事?”
“她已經四五天沒吃東西了。”
趙光義知道這一定是有人把李煜的死訊告訴了周飛瓊,也不說話,直朝延慶宮而來。青杏聽得閻承翰報皇上駕到,慌忙從宮裡退到門口,躬身低頭,囁嚅地喊了一聲:“奴婢替鄭國夫人迎候陛下!”
周飛瓊躺在紗帳裡,一動也不動。透過薄如蟬翼的帳子,趙光義見飛瓊閉著雙眼,把帳子輕輕撩開,只見飛瓊面色慘淡,嘴唇發青,原來那片紅潤一點兒也尋不到了。薄薄的錦被覆蓋著一個嬌小的身軀,只有胸口處還能看見微弱的起伏。
“夫人,夫人,陛下來看你了!”閻承翰俯在飛瓊耳邊輕聲呼喚。
周飛瓊勉強睜開暗淡無神的眼睛,嘴唇翕動了幾下,像是要說話,但沒有說出聲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趙光義問周飛瓊。看她那簡單的表情,顯然是聽到了,翹翹的嘴角兒咧動了兩下,露出一副想笑的樣子,但那笑容很不明顯,而且像是嘲笑。趙光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已經感受到了周飛瓊的嘲笑,心裡很不是滋味。對於這個女人,他忍讓了,原諒了,為了佔據她的心,他也曾有過旖旎和溫存,但三年多的時間,最終也沒有得到她的芳心,如今她不飲不食,更證明了這一點:她心裡從來就只有李煜,李煜死了,她的生命價值也就隨之而消失了,她決心要追隨李煜而去。
趙光義又是羞愧又是遺憾,他離開榻前,緩步在宮中踱著,看見案上擺了十幾個碗碟,裡面的菜餚點心一點也沒有動。
“陛下,你勸勸夫人喝口水?”閻承翰跟在趙光義身後,悄聲請求。
“晚了!”
“那,那陛下就再和夫人說句話吧!”閻承翰說得很傷感。
趙光義重新回到周飛瓊榻前,見她的嘴唇仍在翕動,說道:
“夫人,朕不想違了你的意願,你想走就走吧,朕知道無論怎樣也留不住你了。如果你還想聽朕最後和你說句話,朕就告訴你:一是敬你,你讓朕敬佩得五體投地。二是恨你,因為你讓朕感到了無能,感到了羞辱,感到了從沒有過的無地自容,朕是帶著慚愧來為你送行的!”
飛瓊的嘴角又動了一下,將最後一絲微笑留給這個她既愛且恨的世間。趙光義這幾句話讓她非常滿足,恍然間她看到李煜飛在那空虛飄渺的天國裡朝她伸開雙臂,她像一隻美麗的蝴蝶,輕輕地飛走了。
“陛下!”閻承翰淒涼地叫了一聲。
趙光義轉身走到那掛著的“鄭國”字幅面前,看了很久,吩咐閻承翰:
“把這幅字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