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下來。趙普無心再睡,直熬到寅時將近,爬起身來點亮燈燭,又把那道奏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雨還在下,一時沒有停止的跡象。老僕見主人屋裡已經亮燈,跑進門來問道:
“老爺,這麼大的雨,還要上朝嗎?”
“早朝豈能因雨而廢?快去備車吧!”趙普吩咐老僕。他把奏本用厚絹包裹好,揣在懷裡,推開門看了看天,天上依舊濃雲密佈,再看地上,積水已經成了汪洋。老僕撐著一把大油傘跑過來,扶著趙普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府門,上了車子。一直來到宮門之外,趙普命車伕把車停在附近,撐著油傘朝宮門走來。隱約間,他看見宮門旁已經站著兩個人,身披油氈,合撐著一把油傘候在那裡。雨太大,看不清是誰,直到湊得很近,才認出是錢俶和他的次子錢惟演。
“淮海王!”趙普高聲叫道。“你怎麼來這麼早?”
“趙丞相!”撐傘的錢惟演連忙回答。“父王每次早朝都是如此!”
“哎呀,淮海王,你不過是奉朝請而已,下這麼大雨,就不必來了!你也太拘謹了!”趙普說著已和錢俶靠在了一起。
錢俶費勁地給趙普作了一揖,說道:“朝廷法度,豈可不遵?為臣者必要有個為臣的樣子,國家方能有序呀!”
“本相實在是欽敬之至!”趙普說著,不覺為此人感到一絲悲哀:想當年他也是號令吳越的一代偏王啊!一旦歸為臣屬,變得惟謹惟慎,生怕有一點點的過失。這麼大的雨,滿朝文武都沒到呢,他錢俶倒先候在這裡了!“淮海王還是快回府第歇息去吧,一會兒本相為你告個假就行了!”
“怎好勞丞相大駕!”錢俶沒有動身。“再說早朝侍班乃是為臣的職分。百官皆朝,錢某有什麼理由不朝?”
趙普剛想再勸,忽然感到錢俶的身體有點兒搖晃,還沒等他去扶,錢俶全身一軟,直往地上癱,錢惟演驚叫一聲:“父王,你怎麼了?”那把大傘早丟到了地上。
“淮海王,身體不適嗎?”趙普也伸出一隻手去扶錢俶,另一隻手為錢氏父子撐起自己的傘。
就在這時,張齊賢、侯莫陳利用、崔仁冀、呂蒙正等人先後來到,聽得錢惟演驚叫,都湊上前來。宮門裡的孩兒班指揮使潘惟清剛好開門,一見此狀,連忙喚來士卒,眾人七手八腳,把錢俶抬進了宮門門側的一間屋裡。趙普衝著潘惟清大叫:“快去稟報皇上,錢王昏厥過去了!”
“遵命!”潘惟清轉身飛奔而去。這個潘惟清,就是建隆元年趙匡胤、趙普和潘美三個人在後宮遇到的那個嬰兒,是柴榮最小的兒子。當時潘美髮了不忍之心,趙匡胤命他代為撫養,如今已經成人,代替他哥哥潘惟德當了孩兒軍的指揮使。
屋裡數位大臣都圍在錢俶身邊,見他還沒有醒轉過來,都不知如何是好。陸續又來了好幾位大臣,小屋裡一時顯得擁擠起來。錢惟演邊哭邊喊著:“父王!父王!醒一醒啊!”趙普安慰他:“先不要急!”
潘惟清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皇上宣旨,今日早朝臨時取消。皇上命人傳御醫去了,各位大人都散去吧,小人這就護送淮海王回府!”
雨還在下個不停,眾人你撐傘我抬人,總算把錢俶弄到了車上。趙普身為丞相,也跨上車,隨在錢俶車後跟到禮賢宅。剛把錢俶安頓好,御醫也趕到了,望舌切脈,忙活了好一陣。
“怎麼樣?”趙普小聲問道。
御醫搖了搖頭,答道:“淮海王患的是中風之症。”
雨終於停了,錢家數十口人圍滿臥房內外,有啜泣的,有焦急詢問的,亂成一團。趙普命錢惟演勸眾人出去,好讓錢俶能夠靜養。御醫早已將藥方開好,錢家自有藥房,很快配好了藥正在煎制,趙光義到了,身後是滿身泥水的呂蒙正,還有閻承翰。趙光義也不顧錢家人的跪拜,一徑走到錢俶臥房內,看著他蒼白的臉,叫了聲:
“淮海王,朕看你來了!”
這一聲極為靈驗,錢俶奇蹟般地睜開了眼睛,望著趙光義,想說什麼,但已經發不出聲。趙光義鼻子一酸,嘆道:
第三十回 淮海王突發重病(4)
“滿朝大臣若都能像淮海王一樣赤誠待朕,何愁天下不治!”
藥熬好了,錢惟演端到錢俶身邊,一匙一匙往他嘴裡灌。錢俶眼睛又閉上了,不大工夫,嘴也張不開了。錢惟演失聲喊道:
“父王!”
錢俶再也不能睜眼,更無法回答一聲接一聲對他的呼喚!霎時間屋裡屋外哭成了一片。趙光義親手把錢俶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