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被單子往上扯了扯,蓋住了錢俶全身。他走出臥室,下意識地仰起了頭,不讓眼淚流下來,吩咐道:
“為淮海王廢朝五日!”
見趙普滿臉淚痕,呂蒙正一邊扈送趙光義出廳一邊對趙普說:
“趙丞相也要節哀,一切事務由呂某操辦!”
趙普和錢俶的交往並不算多,但從臣僚們口中,沒聽到過一句非議錢俶的話,足見此人恭謹到何等程度。自己回朝執政,也發現錢俶每每侍朝,不言則已,言則必出以公正之心,堪稱方正,絕無諂諛。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值得所有人敬重了,難怪連趙光義都要親臨撫問。
稍作安排,他悽然出了禮賢宅,上了車,命車伕道:“回府!”
車子剛走起來,他像忽然想起什麼掏了掏懷裡,不好,那封奏疏怎麼不見了!他心中陡然一驚,滿車亂翻,哪裡見有奏本的蹤影。心裡一急,腦門上立刻滲出汗來,他急速地回憶著清晨以來的情景:雨中和錢俶聊那幾句時,奏本分明還揣在懷裡。其後錢俶暈倒,自己俯身去扶,就再也沒顧上那份東西。後來進到宮門旁那間屋裡,人又多情形又亂,說不定不小心竄落在那裡了?眼下那份奏本還是機密,萬一落到與侯莫陳利用親密的人手裡,甚至直接落到侯莫陳利用手裡,豈不壞了大事?他越想心裡越不踏實,連忙掀開車簾,對車伕說:
“到宮門去!”
車伕勒馬調了方向,直奔宮門而來,沒等車子停穩,趙普急急忙忙地跳了下來,顧不得腳下濺水,朝守宮衛士喊道:
“快把潘惟清叫過來!”
不大工夫,潘惟清跑出宮門:“丞相有什麼事?”
趙普把他拉到一邊,問道:“本相有道奏本竄落出來,你見到沒有?”
“奏本?是不是一個黃絹包裹的摺子?”潘惟清反問。
“就是!”
潘惟清不慌不忙地指著眾人嘈雜過的那間屋說:“丞相丟在那裡了,小人見侯莫陳利用大人撿起來,還以為是他掉的呢。”
“侯莫陳利用拿走了?”趙普大大吃了一驚。“他人呢?”
潘惟清茫然地說:“不知道,反正沒在宮裡。”
趙普覺得心都快蹦出來了,怎麼這件東西偏偏會落到侯莫陳利用的手裡?他看了以後會怎麼樣?那可是個什麼都幹得出的傢伙呀,一旦他先下了手,將是禍不可測!怎麼辦?現在應該怎麼辦?不能耽擱,得趕快拿出辦法!他努力穩定了一下情緒,立即回到車上,命車伕把車駕到中書省,他沒回丞相府,直接來到刑部,火急火燎地找到崔仁冀:
“快派人把侯莫陳利用抓起來!還有袁廓!快!”
崔仁冀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驚愕地問:“丞相,有聖旨嗎?”
“等不及了,侯莫陳利用想乘廢朝的時候發動兵變,還等什麼聖旨!”趙普催促崔仁冀趕快行動。
崔仁冀還是一臉難色:“丞相,萬一……”
“一切由本相頂著!為了朝廷安危,本相現在就命你速速逮捕這兩個匪人!”
憑著直覺,崔仁冀預感到情況萬分緊急,他咬了咬牙,說道:
“丞相放心,下官這就去辦!”
“多派些人!那賊手裡有兵!”
崔仁冀不再多說,衝出府署,親自點兵,二三十個士卒快馬跟在崔仁冀身後,風馳電掣般地衝到樞密院。守院計程車兵見是崔仁冀帶隊,驚愕之間橫裡交戟:
“崔大人請下馬!”
崔仁冀朝士兵高喊一聲:“本官奉聖旨捉拿欽犯!讓開!”
自打樞密院存在以來,還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衛兵心裡拿不準,看見崔仁冀那一臉的火急,怕耽誤了大事,兩個士兵遲遲疑疑地撤回了交戟,崔仁冀朝馬背上猛抽了一鞭,幾十匹馬奮蹄而躍,衝了進去。崔仁冀帶人直撲承旨房,一通搜查,不見侯莫陳利用的蹤影,迅即指揮士卒追到堂後。堂後是樞密院具體辦事各房所在之處,屋楹眾多,吏員也多,一見這副架勢,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頓時慌亂起來。崔仁冀大叫:“本官奉旨捉拿侯莫陳利用!他人在哪兒?在哪兒?”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老吏哆哆嗦嗦地走到崔仁冀面前,說道:
“小人見侯莫陳大人到張樞密署中去了。”
“什麼時候?”
“剛剛不久。”
崔仁冀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後退之路,帶著兵衝到西邊的樞相府。樞府門口布滿了武士,一見崔仁冀,齊刷刷把槍端在手裡,與二三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