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艾沫兒。」又閉上眼睛。
她自他身邊倒退幾步,嚇壞了。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想道:他認識賜與我真名的巫師;還是我說了真名?也許我在睡夢中說出來了。難道有誰告訴他?沒人知道我的真名。從來沒人知道,只有那巫師還有母親知道。而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我在睡夢中說的……
她心知肚明。
她手裡提著小油燈佇立,油燈光芒在她指間泛紅,使她臉龐泛金。他說出她的真名。她賜與他睡眠。
他睡到很晚才醒,彷彿大病初癒,衰弱無力。她無法怕他。她發現他完全不記得村裡發生的一切、那另一個巫師,連她在床罩上發現的六枚散幣也不記得,想必當時一直緊握掌心。
「那一定是阿楊給你的。」她說:「那個吝嗇鬼!」
「我說我會去……去河流間牧地看他的牲口,是吧?」他問,心中焦慮,再度露出獵物的神情,從長椅上起身。
「坐下。」她說。他坐下,卻侷促不安。
「你自己都病了,怎麼治療牲口?」她問。
「還能怎麼辦?」他答。
但他隨即靜下來,輕撫灰貓。
阿瑞進來。他一看到治療師在長椅上打盹,便對她說:「妳出來。」她與弟弟踏出屋外。
「現在我這裡不會再收留他。」阿瑞說,對她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子,額前一道明顯的黑色傷口,眼睛像牡蠣,雙手顫個不停。
「那你上哪去?」她問。
「該走的是他。」
「這是我的房子,阿帚的房子。他留下來。要走要留隨你。」
「他要走要留也隨我。我要他走。妳不能什麼都說了就算,大家都說他該走。他不正常。」
「哦,是啊,既然他醫好一半牛群、拿到六個銅幣,他就該走了,是吧!他在這兒能留多久由我決定,我話就說到此。」
「她們不買我們的牛奶和乳酪了。」阿瑞哀叫。
「誰說的?」
「阿三的太太。所有女人。」
「那我就把乳酪扛去尤拉比鎮,在那裡賣。」她說道,「老弟,你顧顧自己的體面,去把傷口清洗清洗、換件襯衫,你臭得像酒館一樣。」說完,她回屋內。「天哪。」她頓時痛哭出聲。
「怎麼了,艾沫兒?」治療師說,清瘦臉龐與奇特雙眼轉向她。
「沒有用,我就知道沒有用。跟醉漢說什麼都沒用。」她說。她用圍裙揩揩眼淚。「毀了你的,是酒嗎?」
「不是。」他說道,絲毫未受冒犯。或許聽不懂。
「當然不是。請你原諒。」她說。
「也許他喝酒是想成為別人,」他說:「想改變、想變化……」
「他是為喝酒而喝酒。」她說:「有些人就是這樣。我會待在乳酪坊。我會鎖上房門。附近……附近有陌生人。你好好休息。外頭很惡劣。」她想確定他會留在室內,避開危險,讓別人無法騷擾。稍後她會去村裡,跟一些通情達理的人談談,看能否遏止這些無稽之談。
她進村時,阿楊妻子阿黃等幾人都同意,術士為工作爭吵沒什麼新鮮,也沒什麼好激動。但阿三夫婦和酒館那幫人卻不願就此平息,因為這後半個冬天,除了牛隻瀕死,就只剩這件事有得磕牙。「況且,」阿黃說:「我那口子可樂得付銅錢呢,他以為他可能得付象牙幣。」
「所以,他碰過的牛都站得好好的?」
「目前來看,都好好的,而且沒有新發病的。」
「他是正統的術士,阿黃。」阿賜說,語氣非常懇切。「我就知道。」
「親愛的,麻煩就出在這裡,」阿黃說:「妳也明白!這地方不適合他那種人。他是誰都跟我們無關,但他為什麼來這裡,妳就得問問了。」
「來治療牲口。」阿賜說。
參白離開不到三天,鎮上又出現陌生人:一名男子騎著好馬北上,在酒館請求下榻。村人叫他去阿三家,但阿三妻子一聽門前又有陌生人,便放聲尖叫,哭嚎著如果阿三再放一個巫人進屋,她的寶寶就得先死兩次才能出生。街邊上下幾棟房舍都聽得到她的尖叫聲,引來眾人——也不過是十、十一人——在阿三屋子及酒館間圍觀。
「哎,這可不行,」陌生人和善道,「我可不能讓孩子早產。酒館樓上會不會有空房間?」
「叫他去乳酪坊。」阿楊的一名牛仔說:「阿賜來者不拒。」這話引出些許竊笑和噓聲。
「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