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大概位於半路上,酒館對面。阿三是三十開外的男子,飽受風霜,正在門口與人說話,是個陌生人。兩人一看到伊里歐斯,顯得心神不寧。阿三走進屋內,陌生人亦尾隨而入。
伊里歐斯走上臺階。他沒進去,只從敞開門口向內說:「阿三大爺,你在兩條河間養的牛隻,我今天可以去看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他原本不打算說這事。
「啊。」阿三說道,來到門口,遲疑地哼了哼。「不用了,甌塔客師傅。這位是參白師傅,上山來治療牛瘟的。他以前幫我醫好牲畜、爛蹄症之類的。您看,您光是阿楊的牛群就忙不過來了……」
術士現身於阿三身後,真名是阿耶司。他力量微小,受無知、誤用及謊言玷汙腐化,但心中妒火熊熊。「我十年來都在這兒行醫,」他說道,上下打量伊里歐斯。「有個人不知從北邊哪裡過來,搶了我的生意。有些人會因此吵起來。術士爭吵不是好事。也就是說,如果你是術士,是力之子,我也是。這裡的鄉親都很清楚。」
伊里歐斯試圖說明他不想吵架。他試圖說明有兩人份的工作,試圖說明自己不會奪走此人的工作。但這些話都被此人嫉妒的酸液腐蝕,聽不進去,話未出口便讓嫉妒腐蝕了。
阿耶司看著伊里歐斯結結巴巴,眼神更加傲慢無禮。他開口想對阿三說什麼,但伊里歐斯說話了。
「你……你得走。回去。」他說「回去」時,左手像刀一般在空中劃下,阿耶司向後跌落椅上,瞪視。
他只是小術士,一個騙子,有幾個差勁的咒語,或者狀似如此。如果他欺瞞,隱藏力量,是強大敵手,該怎麼辦?心存嫉妒的對手。一定要阻止他,一定要束縛他、為他命名、召喚他。伊里歐斯開始說出束縛咒詞,那驚懼男子瑟縮躲開,畏縮在地,束手無策,發出微弱尖銳的哀鳴。錯了,錯了,我在做錯事,我才是邪惡,伊里歐斯心想。他止住口中咒文,加以抗拒,最後喊出另一個字。接著阿耶司蹲踞在地,嘔吐抖縮。阿三瞪大了眼,想說:「消災!消災!」無傷無害,但火焰在伊里歐斯的雙手燃燒,他試著將雙眼藏入手中,火焰在他眼中燃燒;他試圖說話時,口舌燃燒。
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敢碰他。他一陣痙攣,倒在阿三門口,如今像死人般動也不動。南方來的治療師說他沒死,而且像毒蛇一樣危險。阿三告訴大家,甌塔客在參白身上下了詛咒,說了些可怕的話,讓他愈縮愈小,像火裡木柴般哀嚎,又倏然變回原樣,但吐得滿地都是。這也難怪,整個過程中,光芒都圍繞另一人,甌塔客像波動火焰及跳躍影子,聲音也不像人類的聲音。駭人的事件。
參白叫大家趕走那傢伙,卻沒留下來看著。他在酒館灌了一品脫啤酒後,立即上路返回南方,還告訴村人,一村不容二巫,等那人或不管那什麼東西離開後,他也許會再回來。
沒人敢碰他。他們遠遠盯著那團軀體癱在阿三門口,阿三妻子在街上來回放聲泣訴。「晦氣!晦氣!」她哭喊,「喔,我的寶寶一定會死胎,一定!」
阿瑞在酒館聽了參白的故事、阿三的版本,及種種四處流傳的版本後,回家找姊姊。在最生動的版本中,甌塔客身形暴長十呎,以閃電將參白打成焦炭,參白才口吐白沫,全身發青,癱倒在地。
阿賜連忙趕到村裡。她直走到門口,彎腰俯視那團東西,伸手碰觸。人人都倒抽一口氣,喃喃說:「消災!消災!」只有阿黃的小女兒看錯手勢,尖聲說道:「工作順勢!」
那團東西動了動,緩緩坐起。他們看到是那治療師,和原來一樣,沒火沒影,卻病懨懨。「來吧。」阿賜說,扶他起身,陪他緩緩走上街。
村民搖搖頭。阿賜是勇敢的婦人,但也勇敢過頭了。要不,就像他們在酒桌旁說的,勇氣用錯方法、用錯地點,你懂吧。天生不會法術的人就不該窮攪和,也別跟術士扯在一起。你看著吧。術士似乎和平常人一樣,但他們不像平常人;治療師似乎沒有害處,治好爛蹄症、暢通堵塞乳房,這些都還好,但招惹了一個,你看看,又是火又是影,又是詛咒又是痙攣倒地。詭異。那人一向詭異。他究竟打哪兒來的?你倒說說看。
她把他拖上他的床,脫下他腳上的鞋,讓他睡覺。阿瑞晚歸,醉得比平常厲害,他一跌,額頭被壁爐柴架割傷。他流血憤怒,命令阿賜「把那喔師趕出黃子」,現在就把他趕出去。說完,他在灰燼裡嘔吐,睡倒在壁爐邊。她把阿瑞拖上床墊,脫下腳上的鞋,讓他睡覺。她去看另一人。他看來微微發燒,她把手放在他額頭上。他張開眼,面無表情,直視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