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4)

就能把糞餅懸空提起,再把這半乾的牛糞餅掛到避雨通風的地方風乾。如果天氣好的話,十天半月幹牛糞餅就算是做成了。旺財踩牛糞的時候肯下力氣,抹的時候又認真仔細,所以,他手裡做出來的牛糞餅都是外光內緊、火力旺盛的好貨色。 1910年的那個秋天,旺財無意中從河邊的蘆葦叢裡撈起竹片仔細地打量時,又看見兩塊竹片夾在蘆稈中間。旺財在水裡�了兩步,又把它們撈起來。每個竹片上都有人用黑油墨寫了字。旺財不認字。但是旺財覺得這竹片一尺多長,一兩寸寬,從中間劈開正好用來拴個十字曬牛糞餅。旺財四下打量,希望能看到更多的竹片。滾滾的銀溪在夕陽裡泛著金光,下水關以上的河灣裡擠滿了等著裝鹽巴的木船,木船們高舉著一片金色的桅杆。身邊稀疏的蘆葦在金光裡來回搖擺,可惜,滿目的輝煌裡再沒有旺財想找的東西。 因為牛糞餅做得好,人又勤快老實,旺財在銀城的主婦們中間小有一點名氣。在收下牛糞餅付了銅板之後,她們有時會再舀一碗涼茶遞給旺財,看著旺財喉嚨裡咕咕地響起來,像頭水牛一樣三口兩口吞下涼茶。女人們會好心地給他出主意,旺財,做一輩子牛屎巴你的財也不得旺起,為啥子不再學一樣手藝?二天也好成家立業,生個娃兒。女人們常常會把世界上最難做到的事情簡化成嘴上最不能反駁的道理。這樣的話聽多了,旺財也不再辯解,只說自己天生是做牛屎客的命。這樣說的時候,旺財滿臉都是抱歉的笑容,好像做了一件很對不起人的事情,尤其對不起主婦們碗裡好意的涼茶。主婦們並不知道,那張臉上木訥的笑容是旺財的一面盾牌。旺財並不像主婦們想的那樣憨厚愚笨,旺財只是不願意向每個人都解釋一遍自己的命運。即使不渴,旺財也要把涼茶喝下去。旺財知道自己不能拒絕了女人們施捨的好意。旺財喝涼茶並不總是為解渴,常常為的是讓主家滿意,為的是下一次再把自己的牛糞餅送進來。 旺財從河面上轉回頭來,又看看那些他並不認識的字跡。因為離得近,他聞到自己手上那股被泥沙洗出來的水腥氣。玉泉山上安詳的晚霞在銀溪的水面上編出一個金碧輝煌的幻影,把赤身裸體的旺財變成一尊流光溢彩的神像。勞累了一下午的旺財並不覺得自己是幻影裡的神像。旺財剛剛用河邊的泥沙把自己粘滿牛糞的手腳搓洗乾淨。旺財背後的河岸上攤著他襤褸的衣褲和草鞋,不遠的牛屎坡上擺滿了他剛做好的牛糞餅。破舊的衣服、草鞋和整齊排列的牛糞餅,也都落在輝煌的幻影當中。旺財是個愛乾淨的牛屎客。每天做完自己的活計,旺財都要到銀溪裡來把自己搓洗乾淨。河底的泥沙就是最便宜最好用的肥皂。天熱的時候,他會脫光了衣服在河水裡痛快地游上一陣。銀城沒有嚴冬,銀溪從來不會結冰。所以,即便到了冬天,旺財也要站在河邊冰冷的水裡把自己搓洗乾淨。牛屎客們雖然大都也是到銀溪裡來洗,可他們都沒有旺財洗得那麼仔細,都不像旺財那麼戀水。同行們常常笑話留在冷水裡的旺財,都說,你哥子一不做掌櫃,二不當師爺,洗得白白淨淨的,莫不是去鴛鴦樓會么妹兒?莫不是洗給蔡六孃家的三妹看?血氣旺盛的旺財不理會這些嘲笑,還是照樣下河去洗。現在,旺財已經洗過了,也遊過了。漲滿秋水的銀溪像一個豐滿成熟的女人,載著滿河輝煌的雲陣,穿過銀城,經過下水關,穿過旺財強壯赤裸的身體,經過艾葉灘,朝遠處的蒼茫緩緩流去。這條給銀城帶來滾滾財富的河,要在觀音口匯入青依江,然後,它要和青依江一起匯入長江。旺財站在緩緩的河水中,忽然想起來自己在牛王廟看到過寫了字的竹片,道士們手上嘩啦嘩啦地搖著籤筒,從籤筒裡搖出來的竹籤上面寫了幾個字,道士就是憑那幾個字卜算兇吉的。今天莫不是龍王爺把竹籤放到銀溪裡來的麼?這樣想著,旺財把那三塊寫字的竹片抓在粗糙結實的手裡,微微一笑,好像得了一件什麼小小的禮物。旺財想,我要試一試龍王爺的神籤靈不靈。旺財又想,聽說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的,蔡六娘未必就不再改了主意。可是旺財很快就猶豫起來,他抬頭看看河對岸霞光裡高聳的城牆,知道自己的夢想有點像是牆頭上的霞光,等太陽一落,就什麼都沒有了。這樣想著,旺財好像惟恐丟了什麼寶貝,在下意識之中,他把手裡的竹籤抓得很緊很緊。 旺財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覺中拿起了一種被別人叫做歷史的東西。&nbsp&nbsp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黃河遠上白雲間(二)�

士兵們把一隻鮮血淋漓的大竹筐從街上抬進會賢茶樓的敞廳裡,鮮紅的血從竹篾的縫隙裡水柱般地流下來,在筐底落地的一瞬間,聶芹軒分明聽見血水譁喳的迸濺聲。聶芹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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