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啦”一聲,他上衣的後背扯開幾條口子。那狼返身撲上來,他被撲倒在地。狼張著血瓢大嘴,前爪已搭在他身上。
秀秀“啊”地一聲驚呼,手裡的狼娃掉下地,摔地“吱吱”狂叫。
老狼掉轉頭叼起狼娃跑了。
回到家,牛萬和把他倆狠狠地罵了一頓。蕭山的後背被狼抓傷了,秀秀心疼地撫摸著那道道血痕,問:痛嗎?
不!
你幹啥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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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狼吃你。
你就不怕狼吃?
不怕。
那為啥?
你是我妹妹。
她倏地纂住他胳膊,頭一歪,親暱地抵住了他肩膀。
三
光陰荏苒,歲月悠悠,轉眼蕭山就十九,秀秀也十七了。
這年,朝鮮戰爭爆發,志願軍入朝抗戰。鄉里給牛王寨分派下一名參軍指標。山裡人對當兵打仗很怵,推來薦去誰也不幹,只得老太太吃柿子揀軟的捏了。
這天,村長牛金斗向土窯洞走來,半道上碰上了牛萬和。牛金斗老遠就喊:老牛!牛萬和像是沒聽見,只顧往前走。兩人快要碰面了,牛金斗:老牛,喚你哩!
牛萬和停住腳步,扭頭看看四下裡沒人,這才意識到是問自己。過去寨里人叫他“老鐵”,是說他跟八仙中的鐵柺李一樣瘸子。今天村長竟稱他老牛,一時覺得自己身份抬高了許多,忙陪笑臉:哦,哦
牛金斗:給你道喜了。一句話把牛萬和說迷糊了,什麼好事會砸在他頭上。牛金斗接著說:蕭山參軍了,以後你就是軍屬啦!
牛萬和:參啥軍?
當然是志願軍。
我咋不知道!
現在給你說也不遲。
自願軍不是自願的麼?
牛金斗眼一瞪:這一畝三分地歸我管,自願不自願我說了算!
牛萬和:你說了算,你咋不去自願。
牛金斗把菸頭往地上一摔:老鐵!你一個破落地主,敢抗拒政府命令,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牛萬和頓時就不敢再言語了。牛金斗越說嗓門越高:別給臉不要臉,當革命軍人家屬還是當反革命對像?兩條路由你挑!說完,掉頭便走。
牛萬和被牛金斗的雷霆大怒鎮住了,他心中卻不服地:你也有兒子,咋不叫你兒子去?但這句話他沒敢說出來,脖頸一哽,嚥進了肚裡。
回到家,牛萬和餵過牛,一屁股蹲在門檻上,一鍋接著一鍋地吸菸。他覺得委屈,已落到這個地步,咋還是地主?而且還是個“破”的。這還在其次,村長那霸道勁兒,蕭山參軍自願不自願他說了算。自古道:好鐵不打釘,好兒不當兵。誰肯讓自己的兒子上戰場去送死?下晚蕭山回來,咋給他說呢?他又會咋想,不是親生的就——一團愁雲爬上他溝壑縱橫的老臉。
天黑時分,蕭山才回到家。秀秀端來玉茭麵糊糊,還有鹹菜條兒。
莊戶人家就這樣;上午幹活出力吃乾的,下晚睡覺不出力喝稀的。
牛萬和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眼也不抬只顧低頭喝糊糊。他眼睛的餘光瞧見蕭山臉色也沉沉的,心想,莫非參軍的事三兒知道了?他是想把這事說清楚,卻咋也張不開口,畢竟蕭山不是他的親生,他擔心蕭山想到別處去。說還是不說,他沒了主意。
蕭山心不在焉地喝著玉茭麵糊糊,不時瞅一眼牛萬和,像是有話要說,幾次張口都沒說出來,吭吃了半晌,說:大,跟你說個事。
牛萬和仍沒抬頭,只是應了一聲。
蕭山:我參軍了。
牛萬和像被什麼戳了一下,猛地抬起頭:啥時?
蕭山:後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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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萬和:他們欺負人說著,淚水便洇溼了眼睛,端起飯碗一跛一跛地走出窯洞。
秀秀過來蹲在蕭山旁邊:你翅膀硬了,不跟大商量自己就作主了。
蕭山壓低嗓門:我不答應,村長就要鬥爭咱大。
秀秀不服氣地:他憑啥?
蕭山:悄悄地,別叫大聽見了。
飯後,一家三口圍坐在小油燈前,臉上像夜色一樣陰沉。窯洞裡煙氣濛濛,一股刺鼻的旱菸味兒嗆的人透不過氣來。在這濃濃煙霧裡,那豆粒兒大的燈火就顯得越發的昏暗了。
蕭山拿過牛萬和手中的菸袋:大,明天我就走了。說著給煙鍋裡裝滿煙沫。
牛萬和接過菸袋:三兒,大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