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在本朝並不罕見,貴族子弟中甚有此道中人,是以此事不算離經叛道,只人們多了飯後談資,一笑哂之罷了。
梁山伯的案子耽擱下來,他仍被關在獄中,但待遇較原先好上許多,眼尖的獄卒見他有鹹魚翻身之勢,又有皇子相幫,便對他殷勤起來,所求無不答應的。
某日上完早朝,抽身不及被人攔個正著,梁涼知道,他這才躲不過了。
“殿下為何見了文才便躲,文才有這麼可怕?”
“馬公子誤會了,我宮中有事罷了。”
“殿下何必說違心話,知道嗎?你並不適合撒謊。”他挨近一步,一步步靠近,直將他逼到牆角,“殿下,你為何要同我作對?”
離得近了,梁涼發現馬文才的氣息帶著濃濃的酒味,他顯然有些醉了。
“七殿下,我給過他一次機會,是他自己不醒悟,不珍惜,殿下,我們不是講好了嗎?你為何要插手,你為何要與我為敵?”
“不是我同你作對,是你不放過他。”梁涼深深嘆息,莫名覺得疲憊。
他認真盯著他迷離的眸子,“馬文才,你聽我說,你這樣針對梁山伯沒有用的,祝英臺愛的是梁山伯,不管你怎麼做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對你無意,你何必執著於她,勉強得到也不會幸福。”
“不,不,殿下你騙我,英臺對我並非無情,若非無情,一開始為什麼不拒絕我?笑話,分明是梁山伯奪人所愛,是他搶走了英臺,是他讓我失去了英臺。”他激動起來,手掌無意識加了力道。
“馬文才你先放手,”梁涼疼的皺眉,“你聽我說……”
“放手?不,不放手,英臺是我的,我不放手,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梁山伯有什麼好?你們都幫著他?我馬文才做什麼都是錯的?我不服,我哪點比不上他?他可以得到幸福,為什麼我不可以?為什麼我不行?英臺,英臺……”
“馬文才,你醉了。”
馬文才越抓越緊,抓的他很疼,梁涼無奈,只得趁其不備將他打暈。
人是打暈了,現在要怎麼處理?送回府?他住在何處?
想了一會,但覺茫然,若隨便交付一人,馬文才現在這個狀況他實在放心不下,罷了,便算他倒黴吧。
愛恨恢恢
“馬文才,小心……”扶著個醉鬼吃力不討好,醉酒的人完全沒有方向感,也沒有酒品可言,七歪八倒的,走個路要整個身體靠過來支撐,眼下情形丟人的很,梁涼不便找人幫忙,只撐著頭皮將人扶進寢宮,將人安置在床上,簡單打了水洗臉擦腳,掖上被角,便不去理會。
大床被人霸佔,閒了無事只得對著窗外的明月發呆。對月果然容易傷懷,他不免想起那一晚的月光,也是這樣美好,這樣的情境,那時正是濃情蜜意,他同馬文才相偎著賞月,世事總多變,情仇愛恨轉眼成空,叫人措手不及,老天愛開凡人玩笑,他只是凡人,所以難以倖免。正惆悵著,聽見一絲微弱的叫喚。
“水,水……”
原是床上的人。
他忙扶起人盛了水喂他。
那人喝了水,舔舔唇,安靜下來。
將人重新放倒,繼續惆悵。
“冷,冷……”那人隨即蜷縮成一團。
“不冷,不冷,”他搬來兩床被子,全蓋他身上了。
守了一會,沒動靜了。好,清淨了。
半響後……
“冷,好冷……”床上的人瑟瑟發抖,縮成一團,模樣好不可憐,與平日的高傲全然不同。
天,我的祖宗,消停點,被子全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莫非你是來克我的?
欲出聲喚人進來,想想不妥,鬆開那人起身。
猛的被人抓住手腕,“英臺,不要走,不要走……”
他掙開他的手,默默替他掖好被角。再次走開,又被抓住。梁涼簡直哭笑不得,若非馬文才這幅樣子,他真懷疑他是裝的,只得輕聲安慰,“不走不走,你不是冷嗎?我去拿床被子。”
“英臺,不要走,不要走……”他嘴裡念個不停。
他低頭看著他,默默注視他的面容。一縷月光照進來,照著他的睡容;顯得異常安靜,比往常都要安靜。
“我不是英臺。”他輕聲說。
說不介意是假的,明明已經決定要放棄了,也在心裡暗示了無數次,不生氣,不生氣,我不生氣……
聽到他念著別人的名字還是會難過,依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