琶聲不響,是個未出塞的明妃;胡前調若成,分明強和番的蔡女。天生一種風流態,便是丹青畫不真。
公子撫慰道:“小娘子,俺不比姦淫乏徒,你休得驚慌。且說家居何處?誰人引誘到此?倘有不平,俺趙某與你解救則個。那女子方才舉袖拭淚,深深道個萬福。公子還禮。女子先間:”尊官高姓?“景清代答道:”此乃沛京趙公於。“女子道:”公子聽稟!“未曾說得一兩句,早已撲獲狡流下淚來。
原來那女子也姓趙,小字京娘,是蒲州解良縣小祥村居住,年方一十六歲。因隨父親來陽曲縣還北嶽香願,路遇兩個響馬強人:一個叫做滿天飛張廣兒,一個叫做著地滾周進。見京娘顏色,饒了他父親性命,擄掠到山神廟中。張週二強人爭要成親,不肯相讓。議論了兩三日,二人恐壞了義氣,將這京娘寄頓於清油觀降魔殿內。分付道士小心供給看守,再去別處訪求個美貌女子,擄掠而來,湊成一對,然後同日成親,為壓寨夫人。那強人去了一月,至今未回。道士懼怕他,只得替他看守。
京娘敘出緣由,趙公子方才向景清道:“適才甚是粗鹵,險些衝撞了叔父。既然京娘是良家室女,無端被強人所擄,俺今日不救,更待何人?”又向京娘道:“小娘子休要悲傷,萬事有趙某在此,管教你重回故土,再見蒙娘。”京娘道:“雖承公子美意,釋放奴家出於虎口。奈家鄉千里之遙,奴家孤身女流,怎生跋涉?”公子道:“救人須救徹,俺不遠千里親自送你回去。”京娘拜謝道:“若蒙如此,便是重生父母。”
景清道:“賢侄,此事斷然不可。那強人勢大,官司禁捕他不得。你今日救了小娘子,典守者難辭其責;再來問我要人,教我如何對付?須當連累於我!”公子笑道:“大膽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難行。俺趙某一生見義必為,萬夫不懼。那響馬雖狠,敢比得潞州王麼?他須也有兩個耳朵,曉得俺趙某名字。既然你們出家人怕事,俺留個記號在此;你們好回覆那響馬。”說罷,輪起渾鐵齊眉棒,橫著身子,向那殿上硃紅桐子,狠的打一下,“瀝拉”一聲,把菱花窗枯都打下來。再復一下,把那四扇棍子打個東倒西歪。唬得京娘戰戰兢兢,遠遠的躲在一邊。景情面如土色,口中只叫:“罪過!”公子道:“強人若再來時,只說趙某開啟殿門搶去了,冤各有頭,債各有主。要來尋俺時,教他打蒲州一路來。
景清道:“此去蒲州千里之遙,路上盜賊生髮,獨馬單身,尚且難走,況有小娘子牽絆?凡事宜三思而行!”公子笑道:“漢未三國時,關雲長獨行千里,五關斬六將,護著兩位皇嫂,直到古城與劉皇叔相會,這才是大丈夫所為。今日一位小娘子救他不得,趙某還做什麼人?此去倘然冤家狹路相逢,教他雙雙受死。”景清道:“然雖如此,還有一說。古者男女坐不同席,食不共器。賢侄千里相送小娘子,雖則美意,出於義氣,傍人怎知就裡?見你少男少女一路同行,嫌疑之際,被人談論,可不為好成歉,反為一世英雄之法?”公子呵呵大笑道:“叔父莫怪我說,你們出家人慣妝架子,裡外不一。俺們做好漢的,只要自己血心上打得過,人言都不計較。”景清見他主意已決,問道、“賢侄幾時起程?”公子道:“明早便行。”景清道:“只怕賢侄身於還不健旺。”公子道:“不妨事。”景清教道童治酒送行。公子於席上對京娘道:“小娘子,方才叔父說一路嫌疑之際,恐生議論。俺藉此席面,與小娘子結為兄妹。俺姓趙,小娘子也姓趙,五百年合是一家,從此兄妹相稱便了。”京娘道:“公子貴人,奴家怎敢扳高?”景清道:“既要同行,如此最好。”呼道童取過拜氈,京娘請恩人在上:“受小妹於一拜。”公於在傍還禮。京娘又拜了景清,呼為伯伯。景清在席上敘起侄兒許多英雄了得,京娘歡喜不盡。是夜直飲至更餘,景清讓自己臥房與京娘睡,自己與公子在外廂同宿。
五更雞唱,景清起身安排早飯,又備些乾糧牛脯,為路中之用。公子輸了赤以磷,將行李扎縛停當,囑付京娘:“妹子,只可村妝打扮,不可冶容炫服,惹是招非。”早飯已畢,公子扮作客人,京娘扮作村姑;一般的戴個雪帽,齊眉遮了。兄妹二人作別景清。景清送出房門,忽然想起一事道:賢侄,今日去不成,還要計較。不知景清說出甚話來?正是:
鵲得羽毛方遠舉,虎無牙爪不成行。
景清道:“一馬不能騎兩人,這小娘子弓鞋襪小,怎跟得上?可不擔誤了程途?從容覓一輛車兒同去卻不好?”公子道:“此事算之久矣。有個車輛又費照顧,將此馬讓與妹子騎坐,俺誓願千里步行,相隨不憚。”京娘道:“小妹有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