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一樹,相去數十步。少頃大狼至,入穴失子,意甚倉皇。豎於樹上扭小狼蹄耳故令嗥;大狼聞聲仰視,怒奔樹下,號且爬抓。其一豎又在彼樹致小狼鳴急;狼輟聲四顧,始望見之,乃舍此趨彼,跑號如前狀。前樹又鳴,又轉奔之。口無停聲,足無停趾,數十往復,奔漸遲,聲漸弱;既而奄奄僵臥,久之不動。豎下視之,氣已絕矣。
今有豪強子,怒目按劍,若將搏噬;為所怒者,乃闔扇去。豪力盡聲嘶,更無敵者,豈不暢然自雄?不知此禽獸之威,人故弄之以為戲耳。
富翁
富翁某,商賈多貸其資。一日出,有少年從馬後,問之,亦假本者。翁諾之。至家,適几上有錢數十,少年即以手疊錢,高下堆壘之。翁謝去,竟不與資。或問故,翁曰:“此人必善博,非端人也,所熟之技,不覺形於手足矣。”訪之果然。
王司馬
新城王大司馬霽宇鎮北邊時,常使匠人鑄一大桿刀,闊盈尺,重百鈞。每按邊,輒使四人扛之。鹵簿所止,則置地上,故令北人捉之,力撼不可少動。司馬陰以桐木依樣為刀,寬狹大小無異,貼以銀箔,時於馬上舞動,諸部落望見,無不震悚。又於邊外埋葦薄為界,橫斜十餘里,狀若藩籬,揚言曰:“此吾長城也。”北兵至,悉拔而火之。司馬又置之。既而三火,乃以炮石伏機其下,北兵焚薄,藥石盡發,死傷甚眾。既遁去,司馬設薄如前。北兵遙望皆卻走,以故帖服若神。後司馬乞骸歸,塞上覆警。召再起;司馬時年八十有三,力疾陛辭。上慰之曰:“但煩卿臥治耳。”於是司馬復至邊。每止處,輒臥幛中。北人聞司馬至皆不信,因假議和,將驗真偽。啟簾,見司馬坦臥,皆望榻伏拜,撟舌而退。
嶽神
揚州提同知,夜夢嶽神召之,詞色憤怒。仰見一人侍神側,少為緩頰。醒而惡之。早詣岳廟,默作祈禳。既出見藥肆一人,絕肖所見。問之知為醫生,及歸暴病,特遣人聘之。至則出方為劑,暮服之,中夜而卒。或言:閻羅王與東嶽天子,日遣侍者男女十萬八千眾,分佈天下作巫醫,名“勾魂使者”。用藥者不可不察也!
小梅
蒙陰王慕貞,世家子也。偶遊江浙,見媼哭於途,詰之。言:“先夫止遺一子,今犯死刑,誰有能出之者?”王素慷慨,志其姓名,出橐南中金為之斡旋,竟釋其罪。
其人出,聞王之救己也,茫然不解其故;訪詣旅邸,感泣謝問。王曰:“無他,憐汝母老耳。”其人大駭曰:“母故已久,”王亦異之。抵暮媼來申謝,王咎其謬誣,媼曰:“實相告:我東山老狐也。二十年前,曾與兒父有一夕之好,故不忍其鬼之餒也。”王悚然起敬,再欲詰之,已杳。
先是,王妻賢而好佛,不茹葷酒,治潔室,懸觀音像,以無子,日日焚禱其中。而神又最靈,輒示夢,教人趨避,以故家中事皆取決焉。後有疾綦篤,移榻其中;又別設錦裀於內室而扃其戶,若有所伺。王以為惑,而以其疾勢昏瞀,不忍傷之。臥病二年,惡囂,常屏人獨寢。潛聽之似與人語,啟門視之又寂然。病中他無所慮,有女十四歲,惟日催治裝遣嫁。既醮,呼王至榻前,執手曰:“今訣矣!初病時,菩薩告我,命當速死;念不了者,幼女未嫁,因賜少藥,俾延息以待。去歲,菩薩將回南海,留案前侍女小梅,為妾服役。今將死,薄命人又無所出。保兒,專所憐愛,恐娶悍怒之婦,令其子母失所。小梅姿容秀美,又溫淑,即以為繼室可也。”蓋王有妾生一子,名保兒。王以其言荒唐,曰:“卿素敬者神,今出此言,不已褻乎?”答雲:“小梅事我年餘,相忘形骸,我已婉求之矣。”問:“小梅何處?”曰:“室中非耶?”方欲再詰,閉目已逝。
王夜守靈幃,聞室中隱隱啜泣,大駭,疑為鬼。喚諸婢妾啟鑰視之,則二八麗者縗服在室。眾以為神,共羅拜之,女斂涕扶掖。王凝注之,俯首而已。王曰:“如果亡室之言非妄,請即上堂,受兒女朝謁;如其不可,僕亦不敢妄想,以取罪過。”女靦然出,竟登北堂,王使婢為設坐南向,王先拜,女亦答拜;下而長幼卑賤,以次伏叩,女莊容坐受,惟妾至則挽之。自夫人臥病,婢惰奴偷,家久替。眾參已,肅肅列侍。女曰:“我感夫人盛意,羈留人間,又以大事相委,汝輩宜各洗心,為主效力,從前愆尤,悉不計較。不然,莫謂室無人也!”共視座上,真如懸觀音影象,時被微風吹動。聞言悚惕,鬨然並諾。女乃排撥喪務,一切井井,由是大小無敢懈者。女終日經紀內外,王將有作,亦稟白而行;然雖一夕數見,並不交一私語。
既殯,王欲申前約,不敢徑告,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