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3 / 4)

小說:聊齋志異 作者:套牢

夜教楊手談。不則挑弄絃索,作“蕉窗零雨”之曲,酸人胸臆;楊不忍卒聽,則為“曉苑鶯聲”之調,頓覺心懷暢適。挑燈作劇,樂輒忘曉,視窗上有曙色,則張皇遁去。

一日薛生造訪,值楊晝寢。視其室,琵琶、棋枰俱在,知非所善。又翻書得宮詞,見字跡端好,益疑之。楊醒,薛問:“戲具何來?”答:“欲學之。”又問詩卷,託以假諸友人。薛反覆檢玩,見最後一葉細字一行雲:“某月日連瑣書。”笑曰:“此是女郎小字,何相欺之甚?”楊大窘,不能置詞。薛詰之益苦,楊不以告。薛卷挾,楊益窘,遂告之。薛求一見,楊因述所囑。薛仰慕殷切,楊不得已,諾之。夜分女至,為致意焉。女怒曰:“所言伊何?乃已喋喋向人!”楊以實情自白,女曰:“與君緣盡矣!”楊百詞慰解,終不歡,起而別去,曰:“妾暫避之。”明日薛來,楊代致其不可。薛疑支託,暮與窗友二人來,淹留不去,故撓之,恆終夜譁,大為楊生白眼,而無如何。眾見數夜杳然,寢有去志,喧囂漸息。忽聞吟聲,共聽之,悽婉欲絕。薛方傾耳神注,內一武生王某,掇巨石投之,大呼曰:“作態不見客,那甚得好句。嗚嗚惻惻,使人悶損!”吟頓止,眾甚怨之,楊恚憤見於詞色。次日始共引去。楊獨宿空齋,冀女復來而殊無影跡。逾二日女忽至,泣曰:“君致惡賓,幾嚇煞妾!”楊謝過不遑,女遽出,曰:“妾固謂緣分盡也,從此別矣。”挽之已渺。由是月餘,更不復至。楊思之,形銷骨立,莫可追挽。一夕方獨酌,忽女子搴幃入。楊喜極,曰:“卿見宥耶?”女涕垂膺,默不一言。亟問之,欲言復忍,曰:“負氣去,又急而求人,難免愧恧。”楊再三研詰,乃曰:“不知何處來一齷齪隸,逼充媵妾。顧念清白裔,豈屈身輿臺之鬼?然一線弱質烏能抗拒?君如齒妾在琴瑟之數,必不聽自為生活。”楊大怒,憤將致死,但慮人鬼殊途,不能為力。女曰:“來夜早眠,妾邀君夢中耳。”於是復共傾談,坐以達曙。

女臨去囑勿晝眠,留待夜約。楊諾之,因於午後薄飲,乘醺登榻,蒙衣偃臥。忽見女來,授以佩刀,引手去。至一院宇,方闔門語,聞有人掿石撾門。女驚曰:“仇人至矣!”楊啟戶驟出,見一人赤帽青衣,蝟毛繞喙。怒咄之。隸橫目相仇,言詞兇謾。楊大怒,奔之。隸捉石以投,驟如急雨,中楊腕,不能握刃。方危急間,遙見一人,腰矢野射。審視之,王生也。大號乞救。王生張弓急至,射之,中股;再射之,殪。楊喜感謝,王問故,具告之。王自喜前罪可贖,遂與共入女室。女戰惕羞縮,遙立不作一語。案上有小刀長僅尺餘,而裝以金玉,出諸匣,光芒鑑影。王嘆贊不釋手。與楊略話,見女慚懼可憐,乃出,分手去。楊亦自歸,越牆而僕,於是驚寤,聽村雞已亂鳴矣。覺腕中痛甚;曉而視之,則皮肉赤腫。亭午王生來,便言夜夢之奇。楊曰:“未夢射否?”王怪其先知。楊出手示之,且告以故。王憶夢中顏色,恨不真見。自幸有功於女,復請先容。夜間,女來稱謝。楊歸功王生,遂達誠懇。女曰:“將伯之助,義不敢忘,然彼赳赳,妾實畏之。”既而曰:“彼愛妾佩刀,刀實妾父出使粵中,百金購之。妾愛而有之,纏以金絲,瓣以明珠。大人憐妾夭亡,用以殉葬。今願割愛相贈,見刀如見妾也。”次日楊致此意,王大悅。至夜女果攜刀來,曰:“囑伊珍重,此非中華物也。”由是往來如初。

積數月,忽於燈下笑而向楊,似有所語,面紅而止者三。生抱問之,答曰:“久蒙眷愛,妾受生人氣,日食煙火,白骨頓有生意。但須生人精血,可以復活。”楊笑曰:“卿自不肯,豈我故惜之?”女雲:“交接後,君必有念餘日大病,然藥之可愈。”遂與為歡。既而著衣起,又曰:“尚須生血一點,能拚痛以相愛乎?”楊取利刃刺臂出血,女臥榻上,便滴臍中。乃起曰:“妾不來矣。君記取百日之期,視妾墳前有青鳥鳴於樹頭,即速發冢。”楊謹受教。出門又囑曰:“慎記勿忘,遲速皆不可!”乃去。

越十餘日,楊果病,腹脹欲死。醫師投藥,下惡物如泥,浹辰而愈。計至百日,使家人荷鍤以待。日既夕,果見青鳥雙鳴。楊喜曰:“可矣!”乃斬荊發壙,見棺木已朽,而女貌如生。摩之微溫。蒙衣舁歸置暖處,氣咻咻然,細於屬絲。漸進湯酡,半夜而蘇。每謂楊曰:“二十餘年如一夢耳。”

單道士

韓公子,邑世家。有單道士工作劇,公子愛其術,以為座上客。單與人行坐,輒忽不見。公子欲傳其法,單不肯。公子固懇之,單曰:“我非吝吾術,恐壞吾道也。所傳而君子則可,不然,有藉此以行竊者矣。公子固無慮此,然或出見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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