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雅撫著額角,“姐姐,為何我走了幾日,元君宙就變成了皇太弟?皇上安的什麼心思?”
我就知道他要問這個。我靜思了好一會兒,“如雅,你懷疑皇上的能力?”
“不是……”
“我也懷疑過,但我現在充分地相信皇上的能力。而且我自己也絕對能控制好北宮這艘船。你以為我平日深居後宮,謙讓參決朝政,我就是如文烈皇后那樣只做賢妻良母?不是。我自從離開南宮,時刻都在準備一展宏圖。但我很靈活,我一步步地得到,一步步地爭取。俗話說‘哲婦傾城。’在皇上面前,我有時候糊塗,有時候退讓,只是對他和我的婚姻的一種保護。我本人能接受的事情,你為何不能接受?太一還小,元君宙正炙手可熱,假如你因為他被立為皇太弟就敢於公開表示不滿,那你不配當我幫手。皇上會為太一考慮好。而我呢,需要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影響。江南戰役,使我的公主身份降為烏有。我只能以皇后的身份生存下去。現在最迫切的,就是由我,而不是別人來開啟建康城門。”
謝如雅默默無語,似有領悟。我看了看手裡的圖,“唔,守城東的馮喜,你認得嗎?”
謝如雅搖頭,“他是蕭植心腹,但為人極好。洛陽之戰時,他是副將,後來才被蕭植提升為衛將軍的。此人不愛財,不好色,就喜歡鑽牛角尖。所以三個守將中,此人最不好動。”
馮喜此人,我印象深刻。他是我唯一確定對我有好感的守將了。雖然他曾被我利用了一次,送去一封我偽造的梅樹生和我的通訊……但是,以蕭植的個性,即使事後發現受騙並且後悔,為了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公開來。所以此人還被升職。不過,到底怎麼才能從此人身上開啟缺口呢?我注視謝如雅,“如果到了需要的時候,你肯不肯入城,為我冒險遊說此人?”
謝如雅說:“我怎麼入城?”
我笑,“你是否想過,我當初怎麼逃出建康的呢?”
謝如雅的嘴角噙著笑容,“原來宮城佈局真的有秘圖。你離開以後,蕭植到我家來試探了很多次,父親都咬定不知道,連對我都說從無此事。姐姐,皇上知道你有這張圖嗎?有了這圖,其實派勇士入宮殺死蕭植也有可能的啊。”
“我從未和皇上說過。我師傅給我那張圖,是讓我逃命出宮,不是叫我引兵入宮。我們幫助皇上,必須有分寸,不然他反而會鄙視我們的。他贏得不光彩,我也不會高興。北朝拿下建康,必須大半靠他們的實力,而不是靠我這女子來巧取。”
黃梅雨又開始下了,我捏了捏柳條,“當然,此刻不是時候。我們還要等,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我腦子裡,一個計劃暗成雛形。
天寰的口諭果然是起了作用,建康城日日夜夜都有人企圖逃出生天。實際上北朝人並不會比南朝人高尚多少。當初我們守洛陽,若蕭植對於北人俘虜寬和,並有如同天寰口諭那般美好的承諾,洛陽也會有很多人逃離的。作為普通人,王朝的興衰,還不如自家的米缸重要。
蕭植嚴令殺死試圖逃跑的人,一家逃一個,就處死全家。從此,城池的管理更加森嚴。建康上空陰雲籠罩,似是一座充滿了絕望的恐怖城市。但守城計程車兵們也有家人,所以蕭植的做法,引起了城內將士的不滿。雖然三座城門的守將嚴格盤查,不許人潛入城內。但每天都有不少人能穿越封鎖,逃到城外。可見,守城的人也有惻隱之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從五月二十二日起,北軍忽以雷霆之勢,強攻西門、北門,一連七日。而馮喜守衛的東門前居然毫無動靜。建康城內起了一種謠言,說是皇太弟在北帝面前下了軍令狀,十五天內必須破城。殘忍嗜殺的北帝還下令:破城後,要把所有的人都處死。因為這些訊息,建康城內最遲鈍的人都必須為自己選擇。馮喜所看守的東門並無兵火,大量的人都在那裡避難。而且,每天有好多的人都從那裡逃脫。善良的馮喜在危急關頭採取了仁慈的做法。就像在洛陽,雖然南朝佔有上風,但他也保持了對我這樣一個公主的尊敬。
謝如雅在第七日的中午,帶著我父親的遺詔,帶著與我商量過的一些事情,作為我的代表,從某個秘密通道進入了建康。除了他,還有老朱等四個身懷絕藝且熟悉地形的人。他們的任務,只是保護謝如雅公子。皇帝當然知曉此事,但他出於驕傲,不可能詢問我宮廷的設計圖。
實話說,當我送走謝如雅以後,有一點兒後悔。
當我看著黃昏裡戒備森嚴的東城門,聽著遠處傳來西、北二門的哭喊聲、轟隆聲,我的心跳到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