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好天,是最適合散步的時間,女兵們的腳步有了少有的悠閒,她們都在盡力走出一種更女人味的步伐,因此,看上去她們的腰都有一些輕輕的擺動,修長的腿也繃得直直的,大腿帶動小腿邁出去,然後大腿帶動小腿收回來。
這時倒感到是天在看她們,天上擠了很多可愛的動物和一些天上的人,他們爭先恐後地看這幾個女兵,先是一匹奔跑的馬停了下來,立刻就被一隻巨大的綿羊推開了,綿羊的眼睛充滿了溫柔,還沒有看夠,就被一個戴著棉帽的孩子領走了,上來了一個細腰的女人,好像說了一句什麼話,就來了一隻長毛的獅子,獅子沒有吃女人,爪子裡還捧著一個大繡球,這時嘎嘎嘎走來了一隻鴨子,有馬那麼大的鴨子,還沒有站穩就沒有了……
路的盡頭是山,山的那邊就是外面的世界,一個不同於一五八的世界,姑娘們都知道,自從上次點著蠟燭說了那些話以後,她們很少再談外面,有一些同學的來信會告訴她們,她們就只是看,不再說了。
如果朝著山的方向走,那麼就是在路的右手邊有一條河,就是那條倒淌河,據說,這一條河是一條南北河,而這一段竟是這條河的一個彎道,一彎就育成了由西向東的倒淌河,過了這一段的彎,又走成直的了。由此當地的老鄉有一個傳說,聽起來也沒有什麼新意,無非還是天上的仙女看上了地上的農哥,然後演繹出一個讓人為他們遺憾的愛情故事。因此,這一帶的老百姓唱的著名的花燈調就是這一段。
路的左手邊是醫院的圍牆,緊挨著圍牆的就是連綿不盡的大山,這裡的山終年鬱鬱蔥蔥,就是這時也是深綠色的。
如果調轉身子向後走,那麼就是河在左邊,山在右邊。走過醫院的大門,就要下一個大坡,在坡上有一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下了坡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是這一帶村莊的繁華地段,每天的這個時候,村裡的許多人都聚在這裡,在說著他們感興趣的話題,看到整整齊齊走過來一排女兵,他們的談話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獻給了她們,她們像走過舞臺一樣,走過了老鄉們的目光。
通常情況下,走到一座橋上時,就該往回走了,因為過了橋就是通往縣城的公路,一直沿山腳跑,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姑娘們總是向那看不見的盡頭,投以一種含量很複雜的目光,然後轉身往回走。進一次縣城對於姑娘們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現在她們能說出她們進縣城的次數。
一五八毫無疑問是這一片群山皺褶裡的一顆明珠,這對進山的汽車來說感觸最深,汽車一頭扎進山裡,就彷彿永遠也找不到山口,在一陣迷宮般的行駛後,突然看到了那一幢飛機大樓,就好像突然看到了希望,知道其實是有路的。可是,過了一五八汽車又進入了另一片群山,但是,他們會帶著一五八留給他們的好心情走很遠很遠的路。
可是,這時,就是黃昏時分,姑娘們看不到汽車,她們走在一條沒有汽車的公路上。
關於冬天的話題,她們已經說了一會兒。
“原來我以為我會到一個下雪的地方去當兵。”任歌說。
“我也是。我覺得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那才叫真正的當兵呢。”戴天嬌說。
“我曾經想過到一個有雪的地方當老師,像《山村女教師》那樣,裹著漂亮的頭巾,披著大披肩,站在雪地裡等著遠方的愛人回來。”朱麗莎說。
她們就這樣邊說,邊又走回了醫院大門。
又過了幾天,天氣感覺越來越暖和,看上去毫無再受冷的可能。大衣依然嶄新,濃濃的樟腦味,有些摺痕的面料。用手摸完又放到了被子底下壓好。
一天,夏冰帶回訊息,晚上放電影。
“什麼電影?”
“《愛情,你姓什麼?》,還算新片子。”
“什麼新片子呵,在學校時就看過了。”
一五八有傳統,看電影從不在露天看,因為一五八有一個極其規範的,裝置不錯的大禮堂。
“走吧,去看吧。”夏冰說,突然眼睛一亮,“我們可以穿著大衣去。”
“那別人還不說我們是內五科放出來的。”王萍平說。
在一五八一說內五科誰都知道,那是精神病科。說是內五科的,就是說腦子出了毛病。
“我們大家都內五科也就沒人說了。”朱麗莎說。
晚上,還有5分鐘就要開映的時候,五個身穿嶄新軍大衣的女兵,像排隊一樣走進了醫院的大禮堂,她們邁著等距、等節奏的步子,好像走在閱兵佇列中,軍大